他模糊的想着,怎么这声音听起来这么耳熟?睁开眼,看着了眼前的人,竟然愣住了,那个坐在他塌上脸色惨白的女子,分明是珍珑的模样。
温祥卿心里似乎是明白的,想着,这是在梦里了,却还是一片恻然,忍不住轻声唤道,‘珍珑。’
珍珑勉强的笑了起来,说,‘幸亏这道士破了阿凤的咒术,我如今来见你,是有句话要嘱咐你。’
温祥卿心里十分的惊讶,暗暗想着,这梦倒也古怪。
于是便坐了起来,说,‘珍珑要嘱咐我什么?’
珍珑见他坐起,慌忙的避让了几步,然后才说,‘你千万要当心阿凤,他非人是鬼。’
温祥卿心下一惊,竟然不由自主的去看珍珑的脚下,果然没有半点影子,珍珑苦笑着说,‘我亦是鬼。’
温祥卿伸手想要拉住珍珑,却两手空空,他愕然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喃喃的说道,‘那你……怎么还在这人世间?’
珍珑低下头去,轻声的说道,‘或许是多年之前心中那一点不甘,至今还未能化解罢。’
温祥卿心里满是悔恨,说,‘是我对不住你。’
珍珑泪中带笑,说,‘我知你只爱男子,可……’
她的话还未说完,脸色骤变,惊慌的喊道,‘祥卿,你千万要当心阿凤,他……’
温祥卿眼见着她仿佛雪片一样被风吹散了,猛的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身上的衣裳都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只是再向四周看去,哪里还有珍珑的影子,温祥卿忍不住暗暗的苦笑,这几日为了陈敬一案,竟然也弄得自己疑神疑鬼,还梦到了珍珑……
想到珍珑,温祥卿就有些心伤,也没了睡意,索性去取了碧玉箫出来。
那管碧玉箫被他拿在手中,箫身便微微的震动,怀里的短剑也嗡嗡作响,不断发出低沉的声音。温祥卿心中大惊,索性将那碧玉箫和短剑一并放在桌上,那把原本粗陋不堪的短剑突然放出明光,刺得他眼也睁不开。
过了片刻,室内的光便淡了下去,他再定睛一看,箫还是那把碧玉箫,短剑还是那把刃都没有的短剑,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温祥卿满心的不解,仔细的端详了半晌,还是看不出异样来,便有些窝火,仍旧小心的收好了。
只是抬起头来后,不经意的瞥过瓷瓶里斜插着的那一枝桃花,也不知是不是眼花了,桃花的颜色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的明艳了似的。
温祥卿心里微微一动,想起梦里珍珑说过的话,便皱起了眉头。
或许是那场来得怪异的梦,又或许是那把看似无奇的短剑,让原本不信鬼神的他,心中竟然有了些动摇。
温祥卿心想,是人是鬼,难道我还怕他不成?但到底还有些忐忑,仍旧将那把短剑藏在怀里,这才满腹疑虑的朝书斋走去。
书房里空无一人,温祥卿看那书桌上墨都研好了,笔也取了下来搁在一旁,便走过去看,果然看到一张写了一半的供状。温祥卿心里惊奇,便拿起来看,纸上不象是刘凤的字迹,倒象是前日里陈敬供状里的笔迹。
温祥卿皱了皱眉,想,这又是刘凤弄的鬼,却还是仔细的看了起来。只是这一看欲罢不能,竟然一口气从头看下来,看到没了下文,这才回过神来。
刘凤这张状子写得实在好,竟然写到了他的心里去,他若要保陈敬,自然也是要死咬着那张老儿不放了。只是刘凤比他狠多了,只这张写了一半的供状,就足以将那张老儿逼到后衙监中尝尝那牢饭的滋味了。
温祥卿微微一笑,心里却又惋惜又恼恨,想,这个人平日里倒有许多的手段,却偏偏都不用在正途。
温祥卿看毕,仍旧把那半张状纸仔细的压下,只是镇纸上溅着几点殷红,大约是颜色没有擦拭干净,染到了他的手上,看着颇有些心惊。
温祥卿在这书房里默默的看了半晌,未觉出丝毫的异样,心里又想,这世上哪里来的鬼神,会做那样的梦,也不过是日有所思罢了。
世上若真有鬼神,珍珑为何今日才来见他?
这样一想,倒也有些释怀了。
过了正午,阿芝才请得个道士回来,温祥卿仍旧叫他们藏在那屏风之后,又把陈敬带来问话。
哪里想到他还不曾开口,陈敬直直的跪在他的面前,就对他说,‘老爷,我与娘子虽然不曾拜堂洞房,可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今生今世都再不作他想。’
温祥卿听得莫名其妙,心想,你又不是女子,同我说这番话,难道还想求一座贞节牌坊不成?
便有些笑他,说,‘你说这话,可不是读书读得痴了。’只是话出口,突然回过神来,这人在后衙怕是听到了些什么不该听的闲话,才会说出这番话来,这样一想,心中便暗暗羞恼。
陈敬仰起头来看着他,倔强的说道,‘老爷,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您莫要逼我。’
温祥卿这下子真是又羞又怒,心想,你只听那些胡话,便认定了我心存邪念,要拿这案子胁迫你,真真是是非颠倒,黑白不分。可笑倒是我,枉做了好人。
只是想起屏风后藏身着的那两人,温祥卿还是勉强的按下心中怒火,又说,‘好一个‘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陈敬,你半夜去扒坟,这可算得上大丈夫的所为了?’
陈敬的脸一阵儿青一阵儿白,半晌才说,‘陈敬愿意认罪。’
温祥卿被他堵得没了法子,便说,‘好,你愿意认什么罪?’
陈敬呆了呆,温祥卿喝了两口茶,才说,‘认罪的话,以后可不要胡说了,不然哪个来了也保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