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认得雪狮子。”那少年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极西之地有神驹,通体纯白,吼声若猛兽,众马皆惊,为马中王者,曰雪狮子。’我曾在书中读过,却是头一回见着。方才这马受惊狂奔之前,我曾隐约听见兽吼之声,只官道上常有人来人往,且我们人多势众,哪会引来野兽。再观公子之马比一般的马更矫健,鼻息之间如雷鸣霹雳,是以斗胆一猜。”苏芷晴虽如此说,心中却是暗恨自己多嘴,这雪狮子她哪里没见过,以前还是秦苏的时候,她的坐骑正是一匹雪狮子。
且她知这雪狮子若骤然嘶吼,定是主人授意,她虽不知眼前少年是为何要惊了苏家的马,但见他方才出手相救,想来并非为了伤他们性命。是以,故作娇俏天真,炫耀才学,以放松此人警惕。
“苏小姐这般聪慧,在下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少年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的雪狮子上了笼头。那雪狮子哪里受过这种待遇,打着鼻响,颇有几分不满。苏芷晴见此,知道危险暂时解除,是以放下帘子,闭目养神。
许是方才命悬一线,消耗了太多体力,苏芷晴迷迷糊糊竟睡了过去,再惊醒时,黄氏已然在身边了。
“母亲!”她吓了一跳,一个机灵坐起来,心脏怦怦直跳。
“芷晴,芷晴,没事了没事了。”黄氏吓了一跳,只当女儿做了噩梦,将她揽进怀里,轻拍她的后背。
苏芷晴慢慢回过神来,一双眼睛从茫然转为清明,随机松了口气,是她太紧张了。自前一世起,她就养成了习惯。用现代语言说,苏芷晴的睡眠分两种模式,安全模式的话就是在家的时候,深宅大院里,一张柔软的床,外面丫鬟婆子一堆,哪里有什么危险。而非安全模式就比如方才在马车上不小心睡过去,又比如战争间隙,随时都有可能有敌军袭营,不过是假寐罢了。
也不知这回她是真的累了还是什么旁的原因,就不知不觉睡死过去,待渐渐回过神来,她意识到自己竟睡着了,是以惊得厉害。
“母亲,我们这是到哪里了?”感受到马车正在慢慢前进,苏芷晴慢慢回过神来问道。
“方才已入了锦州城,马上就到家了。”黄氏见女儿镇定下来,终于松了口气,随后却银牙一咬,一脸泫然道,“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穆日用自己的马载了你们回来,你姑姑,你弟弟连带着你竟都睡着了……”
“什么?都睡着了?”苏芷晴愣了一愣,心下咯噔一下,只觉得不好,将之前发生的事与黄氏一一说了。
这个时代可不是现代,又是太平盛世的,男女大防最是严格,马车一路离开众人视线,她一个未出阁的年轻姑娘,还是人事不省的状态回来的,已然是坏了名声。
黄氏原本是英气十足的气质,此时却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看着都叫人心碎,她紧紧搂住苏芷晴,小声道,“你且放心,此事只有我和薛妈妈知道,你姑姑和朔北当时都不曾醒过来,你只需告诉娘亲,你姑姑是在你之前还是之后晕过去的?”
“现在细细回忆起来,那人应是用了迷香之类的下三滥的东西,想来姑姑也应差不多与我同时昏迷。”苏芷晴虽不在乎这些,何况她醒过来身上并无不适,应是无碍。只存于这个世上,对闺阁女子而言,名声便是一切,若是闺名有损,那是天大的事,比脸上破了相更难收拾,她亦不得超脱。
黄氏听闻,只一边哽咽,一边将之后的事告诉了苏芷晴。那救了三人的少年自称穆日,驾车带人回来以后,便由着黄氏和薛妈妈上前钻进了马车里,随后以“三人受了惊吓,不易见多人为由,将其他人拦下。待黄氏回过神来,想拦住他时,此人早已扔下银子,赔了不是,帮黄家将马车从坑里拖出来后,带着自家的车队飘然而去。
黄氏见了车中境况,顿时大惊,匆忙命令家丁们继续赶路,又隔了一会儿,才先叫醒了苏家姑奶奶,只说姐弟二人是回来以后才睡着的。这才由着丫鬟将二人抱回自家的马车上。当时,,黄氏下令,尽快赶到锦州城。
薛妈妈在一旁听了母女俩的对话,也是直抹泪,“可怜见得,小姐多好的姑娘家,怎的就遇到这种事情。”
万恶的封建社会啊,自己这根本就是躺着也中枪啊。苏芷晴忍不住在心里叹息,又警惕道,“这穆日的来头恐怕没那么简单。若他只是普通商人,想攀附咱家,借机谋个前程也罢,只见他衣着华丽,却不似此意,只怕就连姓名出身也是捏造,我们不妨先派人暗暗查访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再作打算。”
黄氏听女儿这般镇定,也渐渐敛了心神,道,“女儿可还记得他有什么不同于常人的特征?”
“雪狮子。”苏芷晴早已想到这层,听黄氏问顺势说道,“他的马是一匹雪狮子,这马儿千金难得,他又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查找起来并不难。”随后又沉吟片刻道,“且母亲未必要往南方查访,他那南地口音女儿听得颇为别扭,怕是刻意模仿。倒不如先在京城看看。”
黄氏听闻微微一怔,狐疑道,“芷晴怎知道这南地口音。”
苏芷晴略一尴尬得咳嗽了一声,“是早些年,黄家表姊那里有个小丫鬟是南地逃荒出来的,女儿顽皮,曾跟她学过几句南话。”
黄氏不过随口一问,也并不真心在听苏芷晴回答,心中又去嘀咕那穆日的来头。
母女俩沉默以对,直到马车终于停下,奔波了十几日,他们终于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