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他是为了做事,想施展平生所学,为国为民做一番事业。可是要做事,就得有权利,想要权利,就不得不妥协,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朝里的官们做事的能耐没有,挑刺的本事一流,不把他们巴结好了,他能坐上这个位子吗?还有朝中派出的监军,钦差,哪个不需要应酬。不贪污不挪用,哪来的钱打点上下,不打点通了,他的位子坐得住吗?
你知不知道上一任的巡抚张弼是怎么死的,那可是皇上简派的重臣,也是很能干很清正的,就这么在大业未成之际含冤而死。”
徐文璧越说越愤慨,又说:“想做事,就要同流合污,否则世俗不容,视你为异类,成为孤臣,你又如何做你想做的事?”
贾环站起来施一礼:“学生知道怎么做了,请师父歇息吧。”
贾环回到自己屋里,照常吃饭读书睡觉,非常平静。
第二天,淳王再派人找他时,他很爽快地答应了,来人纳闷,暗自佩服主子果然好手段,一番威胁就让他乖乖就范了,也是,一个公侯家的庶子,凭什么跟尊贵无比的皇子摆架子呀。
淳王看见他乖乖的来了,心里没有预料中的得意,而是很有挫败感,派人威胁说要他老子教训他他才来,感情他是受了胁迫才勉强来的。
又见贾环一丝不苟行过国礼,完全没有以前那般随意大方,萧景又不自在起来。
“免礼。”
“谢殿下。”贾环起身,眼睛盯着地面,也不说话。按理,上位者不发言,位卑者是不能主动开口的,他这样也是合规矩,可是把萧景弄得极不自在,不知道怎么打破这沉默,若是为上次的事道歉那也太掉价了,若是主动放下架子去哄他也挺没面子的。
不由得生起气来,心说:这个家伙怎么这么不知趣呢,见我叫你来了,自然是传达一个信息,就是还要和你好了,你应该主动认错请罪,给个台阶下嘛,这样咱们不就揭过这一页,继续好下去了,死小子。
萧景在肚里暗骂,还得想法打破眼前的沉默,只好先开口:“上次叫你来,你为什么不来?”
“请殿下恕罪,上回我身上不大好,怕把病气过给殿下,不敢来,这次殿下一叫,马上就来了。”贾环恭敬地答道。
这话无懈可击,萧景又没了话说,只得说了一句:“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上回打重了?要不要叫太医?”
贾环还是很恭敬地答:“谢殿下关怀,不妨事的。”
然后又冷了场,萧景有些气恼,看见堂前的牡丹,忽然有了主意,道:“上回你讲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是。”贾环接着讲起故事来。
先前和萧景玩的时候,作诗词行酒令他不善长,经常被罚酒,后来就以讲故事代替,前世他是喜欢写文的,上百万字不在话下,现在讲起故事来,怎么设萌点,怎么在开头设置矛盾冲突,主角如何出场,如何塑造鲜明人物,如何设置情节发展,那是手到擒来的事,只是注水拖文的毛病改不了,每次讲一些,这么长时间,男主才开始收小弟,后宫更是没影。这要讲完还不知什么时候呢,得考虑赶紧完结,索性烂尾。
现在贾环讲起故事来,不象以往那样声情并茂了,干巴巴讲着,萧景也没仔细听,心里盘算着主意,还真让他想出个主意来。
等讲完一段,萧景命人上茶,说:“我和李祭酒商量了,打算招你进宫做我的侍读。怎么样?”
一边说一边紧紧盯着他看他的反应。
贾环微微皱眉,端起茶碗趁喝茶之机掩饰了不安,说:“如此大事,小人不敢作主,殿下想怎么着,直接给家父下谕,他不敢不从。”
萧景一口气憋在胸口生疼,还想着他或惊喜或推拒或反对的时候,自己该怎么应对,却没想到他会这么着不咸不淡的把这事推到老爹贾政身上,意思是你下了命令,我那个爹哪敢不从,肯定巴巴的把我送过去,我哪有选择的份儿。
萧景憋着气无从发作,转念又一想,等他做了皇子伴读,可以经常见面,到时候自然能哄转过来,相处久了猫狗都能有感情,何况人乎?想这么甩了我,门儿都没有。
萧景有了主意,也不再生气了,命人拿了一盒珍珠赏他。
那珍珠个个圆润明净,是少见的宝贝。贾环心里冷笑,忽然想起唐事,那明皇先和梅妃相好,后来变了心去宠杨贵妃,想起梅妃来,送了一斛珍珠给她,梅妃感慨往事,写下诗句:“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往日前般恩爱,化为一斛珍珠。纵使珍珠价昂,就能抵得负心薄幸吗?
贾环心道:上回你翻脸如翻书,现在又拿珠子甜和我么?当我是什么人了?
板着脸说:“殿下厚赐,小的惶恐之至,只是无功不受禄,小人不敢受。”
萧景又不高兴,心说我赏了宝玉一件狐裘你不是挺不自在的吗,我也赏你一件也没见你说什么就受了,这会子说什么无功不受禄,分明是想撇清我们的关系。可是给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的道理,说:“你给我讲了那么长的故事,这个给你做润喉。”
贾环差点被这个歪词逗笑,赶紧收了笑意,又板起脸说:“只听说过润笔,哪里听说润喉。”
萧景见他笑了,心里一喜,又见他恢复严肃状,嬉嬉一笑说:“人家把写文稿得来的收益叫润笔,你给我讲故事,没有用笔,用的是嘴,当然不能给你润笔只能给你润喉。这是你讲故事应得的,没有什么功不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