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今早她跟宋熠商议好的,有些是宋熠的意思,有些是她的提议。周里正问道:“为何七八月要休假?”江慧嘉道:“天气太热,又是农忙时候,休馆两月,两相便宜。”里正娘子在旁边含笑听着,这时候道:“正是这个理。”江慧嘉又道:“平常也只在上午开两个时辰课,一旬放假一日。”这个时间很宽松,倒也符合乡下人家的实际情况。因为乡下人家的孩童,五六岁就背着箩筐挖野菜打猪草的不在少数,等到十来岁,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乡下人家,读书是个奢侈的事情。其实对大多数人而言,能识得几个字,不做睁眼瞎,就已经算是很了不得了。江慧嘉最后明确说到了束脩:“一期八十文钱,若是拿不出钱的,拿物来抵也是可以的。”这个数一出,周里正夫妻两个才真是惊了。要知道,宋五郎在镇上塾馆读书,一年下来光是束脩银子就要十两!此外还有送予先生的四季节礼,这些更是大头。而当初宋熠在乡塾读书,乡塾的束脩标准是比镇上略低,可也要八两银子!就算乡塾是一年十二个月都开课,将银子换算成铜钱,这分开来算也要八百文钱一个月的束脩钱。宋熠这里却两个月一期,也只收八十文!虽然他这里只是开蒙,可这样低廉的收费,江慧嘉此前说的只为方便乡邻,还真是半点没差。开馆进行时很快,宋熠要开蒙学馆的消息就从周里正这里传出,并以比之前老宋家分家消息传得还要快地速度,传遍了附近乡村。若说老宋家分家,众人只是当个热闹来看,那宋熠要开蒙学馆的事情,就真是在十里八村都掀起了不小一片波浪。这本不是什么稀奇事,却偏偏极少会有人想到。或者说有人想到了,可愿意去做的人却从来太少。一般考过童生的人都会想要再考秀才,又岂会有时间精力来办什么蒙学?而考过秀才的人要么会要继续考举人,要么即便是坐馆,也很少会愿意坐乡村蒙学馆。就比如说宋熠,他取得童生资格以后,本也是要继续考秀才的。若不是他残了双腿,失去了继续科考的资格,他又怎会在这年纪轻轻、风华正茂的时候放弃学业,开起蒙学馆来?众人说起宋熠开蒙学馆的事,都不由得又是叹息又是欢喜。“宋三郎真是可惜了,要不是时运不济,他哪里是开乡村蒙学馆的人?”“亏他想得到,也是,他虽然腿脚不便,可他肚子里的墨水都不是假的,这不就派上用场啦?”“要说还是读书有用,这要是像咱们似的,就会个泥巴地里刨食,那残了腿还不就跟没了半条命似的?哪里还能想得到可以给自己找这么个事情做?”当然,特意来向江慧嘉探听消息,有意要给自家孩子报名的人也不在少数。人们也称赞宋熠:“真是好心思,有仁有义,宋三郎做人真是没的说。”八十文钱便能到蒙学馆学上两月,求个开蒙识字,实在是真便宜。就是再穷的人家,只要有心,勒紧裤腰带东凑凑西凑凑,哪怕筹不到足数的钱,凑个值八十文钱的东西出来,也是可以的。宋熠收费这样低,甚至都没人说他开蒙学馆是为赚钱,只说他这是义举。就是余氏,在宋熠这边开蒙学馆的消息传出来以后,都只敢偷偷骂几句,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到外头去说宋熠的不是。江慧嘉则在跟周里正说定开馆的事情以后,当天就又亲自去了一趟老宋家,就此事告知了宋老爷子。宋老爷子听后沉默半晌,忽然眼睛一闭,浑浊的眼角竟流下两行老泪来。他欢喜不已,又喜又愧,连连说道:“三郎定是早有主意,三郎定是早有主意……好!好!”怪不得宋熠一定要分家,这要是还在老宋家,有余氏在那里堵着,这蒙学馆怎么可能开得起来?即便是能开起来,以余氏的性情,这学馆里头只怕也会三天两头不得安宁。他喃喃道:“娶妻当娶贤,泼妇误我三郎……”忽然庆幸自己到底是想通了,趁着没闭眼将宋熠分了出去。他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这要是没将宋熠分出去,没将余氏的名份定位成妾,等他百年之后,没了他的压制,余氏顶着宋熠继母的名号,还不知能闹出多少事呢。他对江慧嘉道:“你是好孩子,好生与三郎过日子,他必也会对你好的。”江慧嘉笑了笑,又与宋老爷子随意说了些话,这才告辞离去。当下里,江慧嘉又传消息回娘家。叫兄长江惠东帮着寻了木匠与粉刷匠,就开始重新修整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