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若清:“就以三个职业规划为目标一起吧。蕙清,这都是别人给你想的,你自己有没有想做的事呢?什么都可以,这里只有我们姐妹三人,没有什么可忌讳的,大胆说出来。”
谢蕙清沉默了。两个姐姐你看我,我看你,都在屏息以待,做好了不管她说出什么,都会先鼓励她的准备。
半晌后,她才开口:“我……没有什么可想的呀。我从前想的是嫁个好人家,争取一胎得男,被婆母认可,和丈夫相敬如宾,然后再把儿子拉扯大,让他有个好前程……我这辈子就知足了。”
“现在么,我不知道。我就想考个好大学,那里能遇到前途光明的男人。然后我就生孩子,把他养大,让他也考个好大学,就是这些。夏国的手机游戏很好玩,电视电影也很好看,衣服也漂亮,以后我就继续玩游戏,看电视,买衣服呗,还有游乐园……”
谢蕙清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她觉得两个姐姐脸上的表情好像不太对。
她自己也觉得不太对——为什么她说不出什么厉害的东西呢?像是、像外交学院那么厉害的名头,她就完全想不到,甚至是第一次听说。
“是不是我太笨了?”她小声地说出这句话,心中又升起了逃避之意。
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胸腔像是呛水般难受。她不知道自己努力想要扑腾出水面,却被水下不知名的水草藻类紧紧缠住,不允许她走,要将她拉回深渊。
谢芷清揉揉眉心,谢若清则转过身去,悄悄揉了揉发红的眼眶。
她从前以为,把他们带到夏国来,把蕙清送去学校就可以让她清醒了,她会在大环境中逐渐改变和进步的。但她忽略了最重要的事情,十余年的封建荼毒已经足以让一个女孩的三观定型,她能看到新事物,但这些东西没办法动摇她的思考模式。
蕙清在电视上、在电影里能看到各种各样的女人,她在互联网时代能了解到那么多信息,但她从来不会认为那些事情和她有关,就像现代人看了几部修仙小说,也不会真的去炼体吐纳,觉得自己能渡劫飞升。
能打动她的,能在她心里扎根的,只有什么时候生孩子、几岁可以结婚、哪里能找到更好的男人等等问题,它还是围绕着婚姻,就好像谢蕙清的人生关键词只和它有关。
谢若清深刻地意识到,她没办法真正地和蕙清共情,因为她从头到尾都是现代人,她时时刻刻保持着清醒,不曾有一日动摇。很难说在清醒中痛苦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但她始终是完整的“人”。她或许会屈服,但绝不会遗忘,这是她的选择。
而蕙清是没有选择权的那个。
在一个女孩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她丧失了对未来所有的想象。她的思维被结婚生子牢牢框住,看不到任何其他的可能性。
她今年才十四岁啊。
“不是你的问题。”谢芷清放下平板,她摸摸蕙清的头,将她抱进怀里。
她重复道:“不是你的问题,好妹妹,你是个好孩子。”
谢蕙清突然有点想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看不见的视角里,谢芷清飞快地抹了一把眼睛,等松开蕙清时,她又是保持冷静,神色如常的大姐姐了。
她重新拿起平板:“还是要多注意下会议进度,刚才说了优势第一条,现在我们接着说。swot分析的目标先围绕三个规划为重点,我们先讨论,如果蕙清产生了第四个想法,就随时告诉我们,好吗?”
没关系,洗尽铅华,重头再来。
伤春悲秋是没有用的,实用主义在这一刻占了上风。谢芷清理解母亲为什么要提供选项了,这不是限制,反而是一种本不该需要的、出于无奈的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