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个才是真正的蒋荣生,不同于人前的游刃有余,成熟风流,骨子里其实是个静默倨傲的男人。
工作结束的时候他不像别的纨绔一样喜欢泡酒吧玩跑车。
而是静静地坐在一座一百多两百年的豪门宅子里,关着灯,坐在房间里,看一部晦涩难懂的电影。
关着灯的时候,修长而指节有力的双手垂下,埋在阴影里,隐隐约约有种感觉。
十分很强硬,像覆上了一层黑色的柔软皮革。
带有禁忌,凌虐一切质感的皮革黑手套仿佛是与这个人相伴的另外一层皮肤。
蒋荣生双腿交叠起来,半倚靠在一张黑色的原沙发上,手边放着一杯柠檬红茶,还有一盏茶。
他头也不回地:“关门进来。你开门影响电影的光了。”
颜湘似乎被烫了一下,小声地“哦”了一声,关门,进来,站在黑色的原沙发旁边,头微微地垂下来。
“有事?”
蒋荣生眼也不抬。
“蒋先生,我想工作,还是想。”颜湘恳切地看着蒋荣生。
眼意热忱,又真挚又忐忑地望着,那双黑色的圆润眼睛看起来水汪汪的。
小狗肚子饿了就是这种眼神,毛绒绒地扒拉在床沿边,也不说话,就是用眼睛看着你。
房间里静默了半晌。
就连墙上的电影也很安静,一时间,只有后面胶卷微微转动的声音。
须臾,蒋荣生冷冷地抬起眼,看着颜湘:“为什么?在家里不好么?北城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担心交通问题,担心早上上班迟到吗?你不同,你在家里随时睡到自然醒,除了催你起床吃饭,没人会逼你起床。至于衣食住行,我自问,也从来没有短着你的。”
“你说你喜欢做雕塑,我也容着你了。作品你从来不用担心,有人帮你打理,你只管安心呆在家里就是。这样,有什么不好的,你为什么非要出去工作?”
蒋荣生直直地看着颜湘,眉眼间皆是不痛快。
颜湘移开眼睛。
旋即,眼睫垂下来,细微扑闪。手指不住摩挲着另一只手腕上的琉璃佛珠。
是啊,有什么不好的。
但是这样的生活是摇摇欲坠的,他不得为自己未雨绸缪一下么?
本来就是一场交易,白纸黑字写着的,金主,玩物,替身,钱色交易,合同也有终止的那一天。
颜湘说:“…可是,可是那是依附着你的。”
蒋荣生笑了一下:“依赖我,不好么?”
颜湘点头,说:“很好。”
然而,颜湘又说:“但是合同结束那天,我又怎么办?蒋先生,我知道你很大方,有很多钱,就算你什么都不用想,每天进账的钱可能就是普通人上下八百辈子都挣不到的钱,你工作也许是因为你想要更多的钱,也有可能是纯粹喜欢一种征服感。”
“但是我是一个普通人,蒋先生,我迫切地想要工作,是因为危机感,…我不能等到你把我扫地出门那天,再去安置自己…我很缺钱,钱是不能断的。所以我一定要先找到一份工作,证明我自己是可以靠双手挣钱…”
颜湘低声地,还是说了出来:…而不是只能靠卖屁股。所以我求求您了,同意,可以么?”
蒋荣生默然地听了半晌,表情毫无波澜,深蓝色的眼神依旧冷硬,盯着前面的老旧的电影。
半晌后,蒋荣生轻笑了一下,唇边勾起无声冷笑,点点头:“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我想跟你好好谈谈,所以上面全都是真心的,那你…会同意么?”
话没说完,蒋荣生眼神不动,把手边的瓷茶盅直直对着颜湘扔过去。
还带着微微滚烫的茶水,兜头朝着颜湘胸口砸过去,发出“嘭”的一声!
瓷片很老了,变得极其易碎,砸在人胸口上的时候就裂开了,迸出细小瓷片,割了颜湘耳后一道浅浅的伤口,血留了下来。
茶水泼了颜湘一身,瓷盅摔在地上,碎开,里面的褐色夹杂着细细的茶叶,缓缓地在地板上流淌着,留下一片深色难堪的痕迹。
“出去。”蒋荣生道。
颜湘胸口被泼得湿淋淋的,尚未回过神来,耳朵后边也有点疼,他愣愣:“什么?”
“我让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