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着急上山,话没说完就跑远了。周成涛初来庙里的时间比余笙还早,一直很照顾她,发生这样的事,余笙意外又震惊,她没有耽搁,立刻跟着众人赶去他们说的那个山顶。江述随即撑伞追过去。雨天路滑,上山的路很不好走,江述几次提醒要她慢一点,最后直接牵住她的手,带她一起爬坡。到那里时,围观的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驻岛的消防和民警也来了,余笙挤到最前面,看到周成涛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山崖边的大石头上,全身已经湿透,双腿悬空,下面是近九十度的斜坡,山底全是尖利的硬石和多刺的灌木,人掉下去,必死无疑。他形容枯槁,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望着天上整片整片的乌云发呆。民警穿着雨衣,还在不停地劝。“没人能帮我。”周成涛的嗓子已经哑到只能发出很小的声音,需要非常仔细才能听清。他不断重复这句话。没人能帮我。“为什么,我已经尽了全力,我不怕倾家荡产,我有钱,我有很多钱……没有用……”他低下头,抱住脑袋,面容憔悴,“我太累了。”有人在后面小声说,周成涛接到医院的电话,他的妻子病危,情况很危险,正在抢救,他年幼的女儿也已经被家里的老人接到医院。“太可怜了。”他们说。余笙望着不远处痛苦绝望的男人,心底涌起无尽酸楚,紧紧攥住拳头。消防员腰上拴了绳子,绳子另一端被固定在一棵粗树上,悄声从他身侧慢慢靠近。周成涛突然失控:“别过来!”他说话时,全身都在用力,身子又往边沿挪动了一些。消防员立刻驻足,双手摊开,“好,我不动,可是现在还在下雨,你坐那一不小心就会滑下去,你过来,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我们可以帮你。”余笙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周师兄。”江述拉住她,将人往身后扯了一下,目光淡淡望向周成涛,“你以为死了就能解脱,一了百了吗?”他声音不小,一瞬间所有人全部安静下来,视线集中在他身上。江述往前走了两步,让周成涛可以听清他的声音,“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上你最痛苦,你最可怜最无辜?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妻子。”周成涛回头看他,一双眼隐在被雨水打湿的镜片上。“她已经被病痛折磨,生不如死,你现在这样只会增加她的痛苦和负担,让她心存愧疚,不得安稳。何况她还没死,只是病危,你不第一时间赶去陪在她身边,却在这里寻死觅活,是男人吗?”江述摇头,“你只感动了你自己,却不是合格的丈夫。”周成涛突然崩溃,歇斯底里大吼:“我已经尽全力了!还要我怎样!我满世界找药,我到处求人,我从不做坏事,我不杀生,吃斋念佛,有什么用!换不回我老婆……不公平,不公平。”江述双手下压,试图稳定他的情绪,“你和你的妻子感情一定很好吧。”周成涛没有说话。“你有没有想过,病中的她,最大的心愿是什么。”他往前迈一步,“希望你幸福。”“她不想让你跟她一样痛苦,你越难过,她的压力越大,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渴望健康,渴望过正常人的生活。你能做的,只有陪伴,让她看到你轻松快乐的样子,让她知道你活得很好。”“就像现在,她正拼尽全力跟死亡作斗争,等出了手术室,她第一个想见的人一定是你。”周成涛的手紧紧抓着身侧的石头,抖得厉害,“已经迟了,医生说——”“只要人还在,什么时候都不迟。”江述悄悄示意消防员,那边立刻会意,缓慢靠近。他语气不再像刚刚那样强硬,缓和不少,“我想,就算真有那一天,你的妻子也希望有你陪在她身边,走最后一段路。”他慢慢走过去,“活着已经很辛苦了,不要让你的妻子带着遗憾和愧疚离开,你不是还有女儿吗?你忍心让你的女儿失去母亲后,还要失去父亲吗?以后谁来照顾她,谁陪她长大。你是丈夫,也是父亲,你要对你的孩子负责。”消防员找准机会,飞扑过去一把抱住他,周成涛下意识挣扎,石头太滑,两人大半个身子瞬间悬在崖下!众人轰然炸开,尖叫声不断,江述和另外两名消防齐齐扑过去一把拽住两人的腿,场面一度混乱,余笙惊慌失措,心脏都要跳出来,“江述!”几人合力将那名消防员和周成涛拉上来,周成涛目光呆滞,身子已经软了。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