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岂不是大白天说笑?”朱邪部人断然否定。
“好——”明镜观主朗声大笑,毫不畏惧,“那我就让你们看看,世上有没有仙!”
明镜观主一脚踏出白鹿观,在空旷的地上盘腿坐下。
“你们,去把后院的柴火都搬来。”
“观主!”
“观主!”
女冠们纷纷大惊失色。
“快去!”
明镜观主厉声大喝,让女冠们明白她的决心。她们含着眼泪,搬出堆在后院的柴火,围绕明镜堆成一个圆圈。
那数百名三蛮乱兵,不信有人真能乘鹤仙去,竟也耐心观望,带着看好戏的心情看着柴堆高过明镜观主腰部。
“观主!观主……”
搬来后院最后一捆柴火的明奉道长,跪在明镜观主身前泣不成声。
观主盘腿坐于待燃的柴火中,就像坐在万法堂蒲团上一样平静。
“有甚么好哭的。明奉,你且记住,若我能吓退他们,你便组织灭火,继任白鹿观观主;若他们丧心病狂,依然不肯退却,你便带领众人点燃白鹿观,让女冠们藏进地窖。从今往后,你便是白鹿观新的观主。这些孩子,都交给你了。”
明镜观主吩咐完后事,闭上眼,淡淡道:
“点火吧。”
“今日,我便要乘火鹤归去。”
轻轻的三个字,却有超出一切的决绝。
明奉师太无可奈何,点燃了明镜身边围绕的木柴。
明镜闭上双目,不去看在身边燃起的火焰。
“玄者,自然之始祖,而万殊之大宗也。眇眛乎其深也,故称微焉。”
女冠们的哭喊,三蛮看好戏的嬉笑,世间繁杂渐离明镜而去。
“其高则冠盖乎九霄,其旷则笼罩乎八隅。光乎日月,迅乎电驰。”
火焰渐渐升高,明镜手中的拂尘在火焰中蜷缩,发黑,化为尘埃。
女冠们哀戚的哭声此起彼伏,坐在火中的明镜却神色沉着冷静,丝毫没有痛苦之色。
角楼的铜钟不知被谁敲响了,悲怆的钟声推开晨雾,一波又一波地回荡在白鹿山。万法堂中的香烛仍在燃烧,若隐若现的烟雾笼罩在金身塑像上,明镜观主身上长年浸染在香烛中的香气,似乎通过炙热的炎风,吹进了泪眼朦胧的女冠心中。
乱世之中,焉有完卵。
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哪怕是藏在深山的白鹿观。
大夏无法保护它的子民,明镜却要燃烧自己以全白鹿观所护佑的女子。
生而为人,恐惧是天性。
明镜自然也有天性。只是这股天性,被后天的意志所压制。
她也有歇斯底里的时候,在很早以前,她也曾抓着夫君的衣襟,像泼妇一般怒吼尖叫,质问他为什么能救世人却救不了亲生的孩子。
她的第一个孩子,三岁夭折;第二个孩子,一岁夭折,第三个孩子,好好长到八岁,却又染上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