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玄凤飞过来,冷酷无情地评价:“毛病!毛病!”我深以为然。我掀开被子,露出穿着整齐的装束,方才谢澄招呼都不打就跑进来,害得我只能这么躲回被子里,好不容易他走了,我也可以嘿嘿嘿了。“钟儿!”玄凤站在我肩膀上,不认同地说,“养身体!别乱走!钟儿!”我把枕头团起来塞被子里,装作我还在睡觉,偷偷摸摸把脑袋探出房门,确认无人监视后,便踮起脚溜之大吉。白芷目前还呆在医馆,那医馆据说是药王谷特设在京城备用的,袁无功等同于那里的主人,把她安置在那里合情合理。她和我是唯一活下来的目击者,谢澄本指望从她口里探听出一二,然白芷郁郁寡欢,终日不开口。我去看她时也果然如此,靠着枕头坐在那里发呆,直到我喊她的名字。我笑了笑,问她我可不可以走近一点。姑娘面庞消瘦,手捂在小腹上,愣愣地看着我好一会儿,才哑声道:“你是那天那位小公子……”我点点头,她急着又坐起来一点:“恩公快请坐!我……白芷未能立刻登门答谢,恩公不要怪罪。”“恩公太言重。”我笑道,“身体如何?”她苦笑着抚摸小腹,没答话,我观察她的表情,半晌后,她才说:“我以后无处可去了。”“为何?”白芷低着头,手始终捂着自己的肚子,她语气不自然地说:“现在外面大概都在疯传我被开膛手盯上的事了罢?开膛手只杀有孕女子,虽非我本愿,但未婚先孕,怀的还是一个劫匪的孩子……恩公,流言何其可怕,我有何颜面见人?”我挑起眉:“开膛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离家多日不归,袁无功已经特意上门去为你解释,药王谷看你资质颇佳,想收你为外门弟子,令尊令堂已经同意了。”白芷傻了。“你没有受过伤,没有开膛手,那日去月老庙遇见了神医后便在他的医馆学习……不会有其他的人知道,你的身上发生过什么。”我慢慢笑了,说,“你有家可回,放心。”她还是傻傻地看着我,回不过神。随后潸然泪下。原来白芷家中于两月前遭过强盗,她在劫难中失身给劫匪,后被路过的金吾卫将军所救。那位将军也正是白芷心许之人。英雄救美,虽说救得有点迟吧,但白芷从此眼中就只有他了,不过她自觉失去清白,并不奢求姻缘,只希望对方能明白自己的情意。然上天对这个少女格外苛刻。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可能是月老在惩罚我吧,这般脏污的身体,也敢去神庙里参拜。”她苦笑着说,“所以才会遇到这种事,要是没有恩公,我早该死了——说来也奇怪,我明明记得小腹被人剖开,那种痛苦现在也还会让我做上许多个噩梦,可,可我身上却并没有那么严重的伤,就连孩子也只是受惊过度才没的……”“所以你是受惊过度,记忆一时混乱也很正常。”我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别想太多了,孩子的事节哀顺变。”她复杂地抚着小腹。许久后,白芷才语气怅然道:“真奇怪,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以来,没有一日不希望这个孽胎从我身上消失,我总是梦见自己产下死婴,又梦见死婴变成那个劫匪的模样,要来索我的命……”我没有打断她,最后,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说:“但等我真的失去祂了,我又觉得非常,非常……我不应该出门,是不是?明知道自己有孕,明知道开膛手还未被捕,我却特意走了夜路,我其实是故意要寻死罢?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过下去,可是我还是,我还是会觉得对不起祂,我昨晚又梦见祂,喊我娘亲,问我为什么不要祂——我不是一个好娘亲,是我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她泪水涟涟地看着我。
“恩公,你不该救我这种人。”我默了一会儿,没有立刻开口,她大约以为我是默认了这句话,神色变得更凄楚,纤纤素手交叠着放在小腹前,喃喃地说:“都是我的错。”我背脊上慢慢渗着冷汗,手脚都变得冰凉。气血大亏不是小事,就算有姬宣不计代价给出的灵芝药材做底,又兼袁无功的看护,三四日的功夫并不能让我大好。躲过王府的护卫溜出来,又走这么远的路,事实上我现在已经开始有点喘不过气。我说:“劫匪侮辱你,难道要怪你貌美?开膛手盯上你,莫非只是因你走了夜路?你是孩子的娘亲,你该爱祂,但爱祂之前,你得先爱自己。”玄凤替我在我外面放哨,要是谢澄他们过来了,随时准备提醒我开溜,而此刻它飞进来,在我身边拍着翅膀,小小的眼珠子担忧地望我。“我救你是我的选择,没什么后悔不后悔的。”我平复着略显急促的呼吸,又给自己喂了一颗丹药在嘴里含着,这才能平淡地把话说完,“白芷,好好想想,那日你对我说过什么话。”她似乎难以面对我,别过去脸,鬓发颤动,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更显干枯了。呃,我好像把话说太重了。不不不,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翩翩君子,打听打听黑风岭,本人可是山贼啊。臭名远扬无恶不作,还绑架过当朝皇子,简直可怕!不要怂!骂她!骂醒她!白芷闭目,默默垂泪。呃,呃。无恶不作的山贼面对少女的泪眼,开始抓耳挠腮。就在我纠结到炸的时候,听见她小声说:“我当时说,我不想死。”我顿了顿:“现在呢。”“……我想活下去。”白芷难堪道,“至少不能是因为这种事而死,我还想继续往前走。”我老怀大慰:“这就对了!”不过问题这就来了,白芷受辱这件事,连她父母都不知道,那位开膛手是怎么盯上她的呢?白芷迷茫地说:“我私底下去了一个小药铺,让人替我把脉确诊……可我是易容了的呀。”“你怎么易容的?”她老老实实地回答:“戴了一个幕篱。”“就这?”“……嗯。”涉世未深的少女真愁人。但这下基本可以锁定开膛手消息来源的范围了。我正要跟白芷分析这个事情时,玄凤扭过头,直勾勾看向某个方位,随后啄了我两下。“钟儿。”它口吻有些幸灾乐祸,“哦豁。”哦豁什么哦豁,你个鹦鹉能不能说点阳间的话?房门被推开了。面沉如水的姬宣携着雷电暴雨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