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三日,棺材抬进了狄府,李漠向赶到狄府,只见院子里摆放着一张黑漆漆的棺材,丫鬟仆役们痛哭流涕,春寒料峭,冷得人直打哆嗦,将手指放在棺材上,轻轻挪动了一下棺材板,他忽然回过头问身边的侍卫:“今日是哪一天。”
“陛下,是二月初七。”
元和十一年春二月初七,上一世李漠驾崩的日子。
李漠向回过头,他只觉得自己的天灵盖被掀开,一种陌生而又强烈的情绪直冲上头顶,就像是站在茫茫雪原上的人,忽然被一道闪电劈成了碎片,僵硬的身体与思维在濒死前一起苏醒,他蓦地吐出一口血来,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视角渐渐模糊。
【任务失败,李漠驾崩,死因情绪过激无觉症发引起心梗。】系统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清晰与准确,还带着一丝嘲讽。
李漠向蹲在地上,他一只手扶着棺材,一只手扶着心口:“还没有,我还活着。我不能死。你别瞎说,朕没有驾崩。”他眼前一黑,在周围人哭天抢地的声音中,失去了知觉。
……………………
“还有最后一点调试就成功了。”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站在破旧的桌子前说。
他用细长的手指推了推眼镜,将一块有些老旧的核心摆放到金属架上,金属架发出了尖锐的滴滴声,然后站起来看了一眼满是风沙的世界,将窗户紧紧关上,沙子从窗缝漏进来,落在已经堆积了厚厚泥垢的窗台上,他将暖壶里的水倒进破旧的瓷缸里,坐下来。
“从现在开始,你叫李漠向。”
“你是一个ai,你的任务是拯救大衍王朝,改变哀帝的结局,活下去。”
“这一切并不容易,世界的融合会有很大阻力,你极容易会在同一个时间点再次死亡,导致历史改变失败,你的机会只有一次。”
“你可以百分百模拟哀帝的性格,能力,气质,但我会无限调低你的情感值,从此以后,你再不能感情用事,去做一个真正的薄情寡义的帝王。”
金属架上的核心发热发烫,在一阵剧烈的震颤之后,凭空消失了。
他摘下挂在鼻梁上的眼镜,露出一张清澈明亮的眼睛,他将瓷缸拿起来放到嘴边,一饮而尽,窗外北风呼啸,夹杂着微弱的呼喊声:“李漠!”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站起来将窗户推开一个缝隙,风立刻灌进来,在风与沙的间隙中,他看到了一辆卡车朝这栋房子的方向驶来。
这里是大沙漠,地广人稀,没有多余信号干扰,是做研究最好的地方。
他们一路开车到房子面前,跳下卡车,风风火火地将门推开:“李漠,这个地方不能呆了,沙尘暴要来了,快走!真不知道你天天研究这个玩意儿干什么,还能有命重要吗!”
“李漠!你听见没有。”
“陛下!”
“陛下!”
焦急的呼喊声仅在耳畔,风沙太大,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就看到了头顶明黄色的纱帐,和神色焦急的太监们。
刚才有什么混混沌沌的记忆一闪而过,但又记不清楚了,手上有刺痛的感觉,抬起手,手上尽数都是抓痕,那是刚才他与这具身体情绪爆发时相抵抗所留下来的痕迹。
李漠向坐起来,又想起来那具黑漆漆的棺材。
他身体里那股将死的情绪又一次爆发出来,他浑身颤抖,脑袋发懵,喉咙一阵阵地发甜,他将手指插进自己的头发里,大口大口地喘气,就这样,天昏地暗地不知过了几个时辰,他终于平静下来,瘫倒在龙床上。
“狄含为什么会突然病死?蛊毒发作?不是都治好了么,难道说,是他生病的这段日子里,又被人下了黑手?”
过了许久之后,李漠向从龙床上爬下来,亲手穿上朝服,被赶走的宫女们见皇帝又回过神来,连忙簇拥过来服侍皇帝穿衣洗漱包扎伤口。
李漠向扭过头看了一眼镜子,除了面色发白一些,并没有太过憔悴,穿好衣服后,他对身边的内侍用沙哑的声音道:“棺材里的人看过吗?是狄相吗?”
内侍啜泣:“是狄相没错,陛下节哀,这是狄相的扳指。”
李漠向接过那枚翠绿水透的扳指戴在手上,又将手揣进袖子里,面无表情道:“停棺三日,拟诏追封狄凌君为宸王,下葬皇陵。”
他往外走了两步,冷冷地回过头:“对了,狄府所有人禁足家中,狄府所有家眷仆从均记录在册,一个都不许少,严加看管,等朕亲自去审问。”
李漠向说完接着往外走,路过门槛时,一时不察,摔了过去。
狄含的死讯被及时封锁,然而小径消息却以更快的方式走漏了出去,云宦舟接到消息匆匆进宫见圣,他看到皇帝形单影只地坐在凉亭前下棋,寂寞如雪。
云宦舟悄悄走过去,准备坐在皇帝对面,却被李漠向轻飘飘地喝止:“不许坐,那是凌君的位子。”
云宦舟跪下来,眼圈泛红:“陛下节哀。”
李漠向:“节不了。”
云宦舟道:“狄相能得到陛下如此宠爱,臣羡慕非常,但陛下,狄含他狼子野心,功高盖主,此次前去儋州动机不纯,若非他突然发病,后果不堪设想。”
李漠向回过头眼睛通红:“你滚!”
云宦舟抬起头笑道:“陛下知道,大权尽落一人之身的后果是什么吗?狄含到现在都未曾将兵符还给陛下,他将兵符给谁了?他从来都没有忠于过陛下,他也没有替陛下打算过,如今他一死,地方兵权无主,各地藩王定然会趁势而起,凭陛下手里这点兵,能抵挡得了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