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悲情故事。
一场……全然负面,毫无希望,看似不合理却又随处可见的人生。
西捷的贵族阶层掌握着大量的土地与资产,子女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哪怕没有魔法天赋,也能依靠特权进入格尔塔学院,接触最先进的知识与理论。在人前,他们个个衣着体面,礼仪合乎规矩,然而浮华的表面掩盖着无数放纵腐烂的秘辛。
譬如克里斯,内政大臣的儿子,嗜好捕猎年幼无知的少女,施加性虐。他的双手,沾染着许多无辜的鲜血。
譬如卡特夫人,虽是整个家族教条的牺牲品,温室里腐坏的花。但她依旧能处置某些身份卑贱的情妇,用虚无的罪名,将人送上火刑架。
譬如费尔曼……
费尔曼又算什么好东西。
一个从不关心领地子民的公爵,肆意挥霍金钱的财政大臣。在《被宠爱的伊芙》里,他看中了伊芙,就打算采取卑劣的手段,把人占为己有。他甚至没有察觉,伊芙那时早已得到兰因切特的优待。
费尔曼·卡特是个愚蠢的老派贵族。
是温莱的父亲。
和卡特夫人一样,他也曾对温莱展现过为数不多的温情。在她年幼的时候,给她精心挑选侍卫;当她厌倦了家庭教师的惩罚,不肯学习礼仪,他也笑呵呵地抱着她出门玩。
为着这点儿温情,更为了整个卡特家族的存续,温莱没有采取玉石俱焚的手段,杀死兰因切特。
她清楚贵族是个什么样的阶层。
她也知道,国都以外的世界,并不轻松美好。
不少贵妇人可以豢养情人,私生活混乱的男主人也常常管不住身体,弄出很多母不详的私生子。这算不得什么大丑闻。
可平民没有类似的特权。越是贫瘠封闭的环境,越容易产生谣言,暴力,排挤事件。“不贞”是极大的罪名,有时可以蚕食一个女人的一生。
……
玛丽病死在风雪交加的夜晚。
而伊芙在床前跪了一夜。天亮时,她机械地为母亲擦洗身体,换上干净的、只有在节庆日才穿的花裙子。
葬礼事宜进行得很艰难。好在有几个农妇实在看不过眼,帮着在村外的森楚里挖了土坑。旧日欺凌伊芙的少年们你推我搡地走来,装模作样给坟墓送了野花,然后问伊芙以后打算怎么办。
他们眼中有种熟悉的试探与渴望。就像出入家门的艾伯特叔叔。
伊芙睁着红肿的眼睛看他们。
这些大男孩儿就纷纷红了脸,塞给她糖果与面包,以及小小的钥匙。
“你……你可以来我们的秘密基地。和我们一起玩。但是不要让梅根她们知道。”
说话间,有人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指腹蹭过肌肤,留下黏腻的温度。
“不准先动手!”
另个身形高大的家伙嚷起来,用力踹了那人一脚,“说好一起玩的,谁也不能私下占便宜!”
村庄有村庄的规矩。
而他们话语中所说的“一起玩”,掺杂着某种令人胆战心惊的意味。
伊芙收下了面包,也收下了钥匙。
她在寒冷的雪地里呵气,白色的雾氤氲了视线。肩膀微微颤抖着,没人察觉她的恐惧。
是夜,伊芙偷偷出了村子,徒步赶至临近的小镇,守着最早的时间,进镇公所借阅旧画报。
花费整整一天,饿着肚子的伊芙总算翻出了母亲提及的画报。她辨认着字里行间的信息,记下杜勒子爵的大概住址,然后一笔一画写了封信,连同包得死紧的戒指,一同寄往国都。
寄信的资费,是母亲仅存的一对廉价耳环。
至此,伊芙穷得一无所有。
她只能回到村庄,好歹村庄还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