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如果再也听不见池悠霓的「莲冬,我跟你说哦!」,他一定会很寂寞。
姬莲冬想骂她一个女孩子家到处乱跑,害台北一群人跟着人仰马翻。但是拥她在怀,听见她惊悸犹存的哀怨声音之后,从不上教堂、不拜神的少爷,不禁又感谢起上天还能让她平平安安地在这里焢土窑鸡,让她还能像现在一样,在他怀里任他揉着她脏死人的黑炭脸,一边语无伦次地清算他——
「我不是故意要踢你,我的手机被你摔坏了,没办法打电话,幸好让我借宿的展婆婆很好心,借我电话。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不到你们,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嘴上是这么说着,可是其实除了自己的事,池家的事池悠霓从来没有对他抱怨过。他会知道这么多关于池家的内幕,全拜很为小姐打抱不平的阿烈之福。
姬莲冬任她强调他的种种不是,听着听着,他终于搭了一句:「对不起啦。」
池悠霓诧异看着姬莲冬不自然撇开的俊脸,突然用力抱他个满怀以资奖励。「没关系啦!我们快点去吃土窑鸡,是玄堂哥和他的好朋友教我焢的,很好吃哦……」
姬莲冬无言瞥着升空而去的直升机,很后悔没有直接拎她上飞机。
「啊,莲冬,你快看!」
一年前曾经在一次误打误撞的机缘中,在这里过了几天优闲的日子,姬莲冬正在环顾山村的环境地貌改变多少。走向山村的中途,他突然被池悠霓拉进一座环境清幽的小墓园,他回眸一望,就与不远处一张年轻男子的脸孔对个正着。
姬莲冬没好气地看见,他的脸就放在一块墓碑上头。
墓碑上的人就是英年早逝的管冬彦,害得三个女人伤心不已的男人。
正午的山风飒飒吹动,除了风声,还有池悠霓看着管冬彦俊秀的脸庞,轻声细语跟姬莲冬说话的声音:「这两天,我常跑来和管先生说话。你们真的长得好像哦。我跟他说,我跟我最喜欢的两个人吵架了。我觉得很难过,为什么会这样?我是不是做人太失败了……」
——怎么会,你只是太善良了。
池悠霓很确定,当时她真的听见一个凉凉淡淡的声音,这么安慰绝望的她。
她柔到几乎可以滴出蜜汁的声音,终于让姬莲冬忍无可忍。「池悠霓,你跟人家说话,不用看着人家吗?」
「我有啊。」池悠霓对管冬彦满脸书卷气的遗容微笑。「你们长得好像哦。」
「哪里像!土窑鸡呢!」
姬莲冬将完全不把他放眼底的女生强行拖离墓园,只要不必听她对别人柔情万千的声音,他甚至愿意委屈一点忍受土窑鸡的荼毒。走出墓园时,姬莲冬回眸一瞥那张青春永驻的俊秀脸孔,看着无端早逝的优秀生命,心中涌起一种异样的感受。
一种感叹生命无常的感受,活着的人似乎应该更珍惜当下的感受。
午餐时间,地处偏远的山村杳无人烟,放眼看去一片绿油油,只有蝉鸣鸟叫。
「然后,妈妈好像很伤心,说我也不懂得她的心。我想了好久好久好久好——」
「够了。」强迫池悠霓把离家的来龙去脉交代完毕,下去捞了一会儿鱼之后,姬莲冬优闲地躺在荫凉的石头上,享用着充满野趣的山林。「你妈妈不欣赏本少爷,还是让你出入我家十几年,让你在英国留学,让你把我家的成员摸得比我还熟。以她的性情,她大可禁止你跟我往来。你还不懂吗?」
看池悠霓似懂非懂地摇摇头,姬莲冬戴起眼罩遮住正午的阳光,没好气继续:
「你丁叔叔走了之后,你很不快乐。当时你舅舅和哥哥年纪都太小,你妈妈无法放下工作,全心陪伴你,所以利用我来当你的玩具。你了解了吧?你快不快乐,是她优先考虑的事。所以她纵容你在我家养了一堆孽畜——」姬莲冬顿了一下。「池悠霓,叫你的妖马放开我的手!」
池悠霓感动到热泪盈眶,没有阻止,反而加入战局,扑过去抱住姬莲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