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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第1页)

正月尾,年节刚过,万物复苏,乍暖还寒。春季为时疫多发之际,馨济堂每日来问诊抓药的人络绎不绝,里面伙计与大夫都忙得脚不离地。最忙的是施菀,伙计开年后多请了一个人,两名伙计抓起药并不忙,拔火罐、推拿这些也有学徒做,但接诊大夫这里,老神医周广祥也染了时疫,在家休息,周广详的儿子周继虽也是大夫,但向来爱玩乐,早上露一面便没了影,整个药铺里都由施菀坐诊。但人们却还相信她,愿意让她看。自拜周广祥为师,她便废寝忘食、不知疲倦地跟在师父身后学医术,几乎到了沉迷的地步。周广祥既能得“老神医”的称号,医术自然不错,他也喜欢这样有天赋又勤奋的学生,倒也用心栽培施菀,短短两年,施菀便能独自坐诊药铺。她每每诊病都能耐心细致,又药到病除,很快便声名远播,到这两年,也成了安陆县城颇有名气的大夫,还有人感念她人美心善,称她“小医仙”。在药铺忙到下午,看病的人才少了一些。才坐下没一会儿,有个小厮模样的人进门道:“施大夫,我家夫人说肚子疼,让您过去看看。”施菀一听这话,立刻就从桌后起身。这小厮是县丞杨大人府上的,杨夫人如今身怀六甲,已将临盆,之前回娘家动过胎气,是靠施菀稳下来的,所以杨夫人信任施菀,有大痛小病,总会请她去看。而临产前的腹痛,非同小可,轻忽不得,所以施菀一听说,便立刻叫上徒弟枇杷,让她拿了药箱和自己一同出去。一旁正清理拔火罐所用竹罐的严峻立刻道:“我也去!”说完就快步过来,拿过桌上的药箱。枇杷问:“人家是县丞夫人,你去什么去?”严峻回:“我为何不能去?”施菀回头看两人一眼,轻声道:“你想去就去吧,不要乱进内室,不要乱看。”“好,我知道的。”严峻立刻拿着药箱跟在施菀身后。要出门时他又提醒:“师父,外面还冷,要不要带上斗篷?”整个馨济堂,都知道她怕冷。她摇摇头:“不用,今日没风。”几人说着,就一同乘了马车去往县丞府上。枇杷今年十六,是两年前拜入馨济堂的,她家中平常是靠她娘做银杏果生意的,收银杏果后取白果入药,再卖与药铺,所以与馨济堂熟悉。两年前枇杷娘亲离世,好吃懒做的爹做了人家一名寡妇家的上门女婿,没人管她,她便要来馨济堂做学徒,因为施菀成了女大夫,所以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做女大夫。周广祥年纪大了,心力不继,便让施菀带着枇杷,也算是个帮手,枇杷于是就叫了施菀做师父。而严峻,比枇杷大一岁,今年刚十七,祖上也是行医的,只是在村里,医术自然比不过县城,他家中交了钱和伙食费,将他送来城里学医,原本是要拜周广祥为师的,可周广祥让他先跟在施菀身边,他最初还不乐意,后来不情不愿跟了两个月,不知怎么就习惯了,主动叫她师父,要出诊,要做杂活,总是特别积极。三人到杨府,施菀与枇杷进了内室,严峻候在外面。县丞杨钊也在一旁,急着让施菀赶紧给夫人看看。杨夫人如今已有三十八岁,一双儿女都已经成家了,人至中年却突然怀孕,夫妻两人喜不自胜,觉得是老来得子,人丁兴旺。但这个年纪怀孕生子,毕竟不如年轻时轻松,所以杨夫人平时也特别注意,常让她来看看有没有意外,这次腹痛,自然担心。施菀看了脉象,又问了这两日症状,随后问:“今日上午,夫人早饭吃的什么?()”杨夫人想了想,说道:≈ap;ldo;一碗红油小面,两个这么小的包子。?()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她说着,比了比。“就这些吗?”杨夫人想不起来,她身旁丫鬟道:“还有两个泡的那种脆柿子,上午又吃了两节甘蔗,然后便有些肚子痛,到现在都没吃。”施菀说道:“那是吃东西太杂了,红油面想必放了不少辣椒油,加上凉的甘蔗、柿子,便会引起肠胃不适,所以腹痛。倒没有大概,如今夫人药要少喝,我给您针灸一次,近两个时辰不再用饭,到晚上兴许会好一些,那时再用饭。”“好,那我便放心了。”杨夫人松一口气。待针灸时,杨钊已不在,杨夫人解衣露出后背,施菀替她扎针,说道:“一冷一热,过辣过辛,都易腹痛不适,夫人后面月子里也注意一些。”杨夫人笑道:“我如今知道了。”一边针灸着,杨夫人一边和她闲聊:“黄知县要去寿州做官了,你可知道?”施菀轻问:“是么,官场上的事,我这样的平民百姓哪里知道。”杨夫人说道:“升迁了,他在安陆做了快十年知县,一动不动,便去找了个岳父家的远房亲戚,据说是搭上了荆湖北路的关系,花了不少钱,才得这么个机会。”

施菀没出声,杨夫人叹声道:“我们家那位,脑子也不机灵,家里也没有这样的关系,恐怕一辈子就这样了。”施菀说道:“夫人儿女都在本县,又马上要产子,杨大人在身边再好不过,若是升迁,也许就去外地了。”“这倒是。”杨夫人说道。“我还想,这黄知县走了,能不能把我们家的升上去,结果我们家说不用想,有这事早有风声了,多半是从上面调人,也不知会是什么人。”施菀认真捻着针,没有说话。安陆只是个小县城,虽不算穷乡僻壤,但也不算富庶,偶有洪涝、天旱,百姓靠种粮为生,也种银杏,养鱼,平平静静过日子,来这里的官员,也是平平静静混几年资历。不管谁来做知县,对县丞的影响也许大,但对药铺的影响却是不大的。替杨夫人诊治完,她便带了枇杷和严峻回去。来时,是县丞府上派来的()马车,去时施菀没让县丞府送,自己与两名徒弟走回去。天还有些冷,街上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行至一家胭脂铺,一个女子从胭脂铺里出来,枇杷看了人家好一会儿,待人家走过去,才悄悄拉了施菀道:“师父看见刚才那个姑娘的眉形了吗?听说叫烟霞眉,是京城里流行的样式,特别好看。”“烟霞眉?”施菀重复了一句,觉得有些熟悉,再一想,想起来那是京城四年前流行的眉形,她还学着画过。竟然已经四年了,一年又一年,日子过得浑然不觉,她以为京城是前世的事,可京城的风却吹到了安陆。枇杷说道:“我前日去买了一盒眉粉,师父要不要也买一盒?咱们一起学学那个眉形怎么画。”施菀摇摇头:“不了。”“师父不觉得那个眉形真的很好看吗?”枇杷不死心道。严峻回她:“师父的眉不用画,你要学自己去学。”枇杷瞪他一眼:“你懂什么,不解风情!”严峻不服气地扭开脸去,见施菀已走到前面,立刻提着药箱跟上。几日后,安陆县城中都知道了黄知县升迁,有新知县调任的消息。进了二月,消息更明确起来,许多人说新任知县竟是从京城来的,还是早一届恩科的状元,来头极大。一早来拔火罐、做推拿的几人在药铺内聊起来,施菀由严峻做着这些,隔着一道帘子,自己在诊台前坐着写行医手记。爷爷的习惯,她也继承了。这时常在县衙门口赶车的刘老二晃了进来,站在那帘子旁,扯着嗓子道:“你们呀,知道个屁!”刘老二既在县衙附近做事,又好拉闲散闷,没事就在县衙门口一群一伙的聊天,所以总能得到不少官府的消息,听他这样开头,别人就喊道:“那你说说,你知道个啥?”刘老二说道:“新知县是京官,在京城还是做大官的。”几人“嚯”了一声:“这我们也知道。”刘老二不紧不慢道:“人家不是状元,你们就知道个状元,还知道啥呢?人家是榜眼,状元是第一名,榜眼是第二名。”“那也差不了多少,你能说个我们不知道的吗?”几人说。刘老二很快回道:“姓陆,年轻,听说才二十多岁。”一直写着手记的施菀停了下来,看向刘老二。姓陆的人不少,三年一次恩科,榜眼也不只一个,但姓陆的榜眼似乎不会有很多。刘老二没注意她的目光,仍对着拔火罐的几人神气道:“新知县再有五天就过来上任了,到时候你们一看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反正不管年轻的老的,都是一个贪。”一人道。“笑话,当官不为钱,那和种地有什么区别?”另一人说。刘老二说:“年纪大的只为钱,年轻的怕是还要在咱安陆讨个小老婆。”“年老的就不讨?”一群人说笑起来,施菀收回目光,不知想起什么,出神半晌,随后才低下头,继续写手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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