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翊当即发出一声怒吼,果断拔出刚收鞘的刀,迳直插进普天通的腿,普天通也发出疼痛的嘶吼,膝盖瞬间软得跪在地上。
他已疼得满头豆大的汗珠,仍要激怒萧翊:“你杀了我啊!杀了我!杀了我你也找不到你的妹妹!我……”
制服着普天通的玄甲军将士也已受不了普天通的无能狂怒,一拳打脱了他的下巴,让他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咽。
萧翊立在原地,看周遭战局休止,徒留千里荒凉,喧闹声骤歇,阒静中他听到自己咚咚作响的心跳声。刚刚与普天通厮杀之时,他都丝毫不曾觉得紧张,眼下却要被心慌吞噬,肩头陈年的箭伤又在幻痛,还有损了筋脉的右手,正不受控地发出颤抖。
许久,还是手下开口提醒:“王爷,您的腿伤似乎开裂了。”
他低头一看,甚至不必掀开铠甲,鲜血已经浸湿了里面玄色的衣料,仍在汩汩向下流。那股至极的疼痛让他回过神来,沉声下令:“清点战俘,回营。”
直到他携着大军返回到营地,顾放派出的人马仍未寻到萧清规。
普少通率领残将逃窜,顾放前去追捕,晚了两个时辰才回到大营,天已经要黑了。
军杖声此起彼伏,受刑的护卫仅敢发出闷哼,萧翊就立在他们面前,脸色阴沉地旁观着。
顾放来不及歇息便赶了过来,试图劝阻,萧翊却狠狠拽上他的衣领:“我问你,她人呢?!”
顾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殊不知正因他的判断失误而错失了拦住贺兰云裳的马车的最好时机。
萧翊无暇与他废话,甩手丢开他便打算亲自去找,顾放硬着头皮上前阻拦:“王爷,还是先处理下腿伤……”
萧翊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冷声问顾放:“永安派去参加北朔送神赛会的都有谁?名单呢?”
顾放连忙去牙帐中取来名册,萧翊展开一看,都是些鸿胪寺的官员,并无异样,他把名册丢到顾放身上:“再查,随使团的婢女、太监,全筛选一遍。”
萧翊仍不放心,又派了几百人出去搜寻找萧清规的下落,寿眉也已返回大营,萧翊知道她连萧清规的面都没见到,也说不出什么,只命她退下,免得徒惹他心烦。
彻底天黑之际,萧翊在牙帐中由医官处理伤口,一边焦急地等待顾放的消息,大营中静得诡谲,皆知景初长公主不知所踪,王爷震怒,各个人心惶惶,生怕惹得萧翊发火。
唯有阵阵惨叫声凄厉回荡在冷冽的寒风中,是普天通。
萧翊下令凌虐普天通,假使萧清规当真落入他手,但凡他说出萧清规的下落,施刑之人就会停手,饶他一命。
这时,侍卫的首领也已处理好杖责的伤,忍耐着疼痛跪在帐外求见。萧翊本不想见他,许久才命人进去。
那侍卫思忖了良久,觉得还是应该禀告萧翊:“王爷,我等当时随长公主一路沿着主街而行,属下是距长公主最近的,可以确定周围绝无危险,更无异样。然长公主失踪之前路过了个变戏法的摊子,摊主人手持一根枯枝,声称可令枯木逢春,长公主对此并无兴趣,迳直走过,可那摊主人似乎功力极深,属下等只看到骤然之间遍地生花,北朔百姓也发出惊呼,不过眨眼之间,长公主就不见了踪迹,属下怀疑……怀疑是……”
“幻术。”萧翊冷声接道,至此可以彻底确定萧清规的下落。
路过延州驿馆时,萧清规沐浴后换了身轻薄的夏衣。
贺兰云裳显然也担心萧翊的人追上来,始终不曾在驿馆停留,不断换快马昼夜疾行,只为尽早抵达永安。
马车内,一路无言的萧清规眼看着永安近在咫尺,主动开口与贺兰云裳谈话:“若我没猜错,你是混迹在了前往北朔的使团中,奉他的命令将我带回。”
贺兰云裳淡笑道:“长公主素来聪颖,略动动脑筋便不难猜到,云裳也不敢欺瞒。”
萧清规审视着她,也从未看懂过她,问道:“你就这么死心塌地地追随他,又能获得什么好处?他是不可能为你父亲平反的。”
阴煞夜的事故总要有个人承担责任,而下令问责程端的是萧旭的父亲,此事又关乎他的姐姐,不论过去十年或是二十年,萧旭都无法为程端平反,贺兰云裳岂会不知这个道理。
她依旧淡笑,点头赞同萧清规的说法:“长公主说得不错,云裳从未妄想过陛下能为家父平反。”
萧清规倒是愈发不明白她了:“那你求的是什么呢?你如今名为贺兰云裳,乃贺兰世镜之徒,出自天师监,天师监的人此生不可入宫为妃。倘若他看重你,要给你个名分,你便最多做个五品女官,可常伴他身侧,这便是你最终的路了,你岂能满足?”
“云裳多年来露面于朝臣眼前,陛下也不便为云裳伪造身份,这一切云裳都早有预料,可云裳还是……”
“你还是要追随他。”
“不错。”
“若我向你承诺,你现在放我回去,来日吾兄夺得天下,可为你父正名,你可动心?”
萧翊但凡剑指京城,将萧旭从皇位上拉下来,打的必非萧誉皇室之名,而是外姓篡朝,如此大可推翻萧复的裁定。
贺兰云裳笑意愈深,慎重地摇了摇头:“长公主素来不信侍奉二主之人,不想为了见到王爷,还是会跟云裳说这些啊。”
萧清规眼风渐冷:“情之一字害人不浅,你竟当真对他有些真情?”
她不知该说这是福是祸,爱上萧复这样的人是萧玉华一生最大的错,而贺兰云裳爱上萧旭,有朝一日定然也会遍体鳞伤,她看得透彻,贺兰云裳却甘心做个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