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奢靡华丽得像是什么皇家宫阙。主位上坐了个女人,难得的是她的五官没有像其他鬼魅那样模糊成一团黑雾,她不仅有五官,还生得极美,娇而不妖,媚而不俗。是器灵。见他们走进来,器灵张口道:“日吉时良,天地开张,天造一对,地造一双——”她每喊一句,四周的亡魂便躁动一分,像是提前为迎来新成员狂欢。“一鞠躬,莫道人间真意少,高山流水情相投——”岑丹溪不肯拜,至少现在他不愿意拜。看不见的力量压着他要他弯腰低头,他固执的站着,脸色发白,额角被汗水打湿。他几乎撑不住了,然而下一秒,身体所承受的威压骤然一轻,他被人抱了起来。“不想拜?”殷云度一手抱他,另一手拔剑出鞘:“那就不拜。”主位上的人咯咯笑起来,继续喊:“二鞠躬,无情不似多情苦,侬为君痴君不知——”殷云度欲挥剑向她,身上威压却骤然加重,压得他几乎支撑不住,剑尖“噌”得一声杵到了地上,他拿剑勉强支撑住了身体。“三鞠躬,相思相见知何日,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身上威压更重了,脚下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殷云度喉口腥甜,嘴角溢出血来。岑丹溪气也忘了,只慌张替他去擦:“你会不会死,快放我下来……”殷云度却摇头,拿手背草草一蹭:“要是连你也顾不住,死也活该。”“我这还没死呢,没人能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殷云度闭眼咬破指尖,低声念起什么法咒。他额间焰火状印记红得愈发刺目,发丝无风自动,火焰自他脚下燃起,迅速翻滚着向外扩散去吞噬周边邪祟。火比他想得要小许多,大概是因为这里是幻境,他祭出的血并没有起到作用。不过好在凤凰火不受幻境限制,可以随时召唤。血腥味又涌上来,殷云度咽了下去。还是有点勉强了……估计得养一阵子。被凤凰火一烧,这鬼地方都敞亮了不少。身上的的威压减轻了大半,他正要提剑去跟器灵打一架分个胜负,天边忽然裂开一道大口子,阳光直直灌进来。“蠢死了愣着干嘛!还不快出来!”凌朔的声音从缺口处传进来。殷云度灵识化作一道流光,裹挟着着岑丹溪一齐迅速离开。。殷云度睁眼,入目的便是凌朔凑在他跟前的那张大脸。“呦,醒了。”凌朔咧嘴一笑:“寻常人在里头最多待两个时辰就毙命的至凶之物,你硬是熬了一整夜都没死,命可真硬。”意识渐渐回笼,头还是有些疼,殷云度揉着太阳穴坐起来:“二师兄,山洞里那些姑娘……”“被你叫来的那个什么,叫什么来着……”殷云度道:“变宗。”“对对,变宗。”凌朔点头:“被他们接走了。”殷云度放下心来。凌朔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说到这个变宗,前些日子还遣人来过北茫交涉,说要出人帮北茫守北界。虽然是个最近才起来的小宗门,但好像还挺讲道义的……你是怎么和他们联系上的?”殷云度面不改色:“游历的时候偶然遇见过变宗长老,一见如故,有些交情。”凌朔摸下巴:“变宗长老?是昨晚赶来的那个?那小白脸看着风一吹就倒,昨晚上说好了一起发力强攻进去,谁知道还没开始强攻他突然就晕过去了,莫名其妙的,现在还没醒。”殷云度有点尴尬,哈哈两声没接话。凌朔口中的小白脸大概是他留在变宗的“惧”那一魄的分身,昨晚他的灵识被拽进了阴阳鉴,分身自然也不可避免受到影响,因此陷入昏迷。
凌朔自然察觉不出他的尴尬,继续道:“你没什么事了吧?你若没事我就回去了,顺道把那破镜子带回去,师尊要我拿走交给他。”殷云度点头:“好。”凌朔转身欲走。殷云度突然记起来青铛山前的事:“等一下!”凌朔不明所以:“怎么了?”“让师尊小心东阙宗应如许应宗主,连带他派去北茫的人,也要多加小心。”殷云度道:“虽然现在还没有确切证据,但这次这些女孩儿失踪,八成和他脱不开关系。还有其他很多事,都很大可能和他有关。”凌朔表情正经了不少,点头:“我会转告。”目送凌朔离开,殷云度正想着事,腕上却忽然一痛。低头看,发现是小白蛇发泄似的狠狠在他腕上咬了一口。殷云度拨拨他的脑袋:“怎么了?”小蛇吐了吐信子,避开他,从他腕上离开迅速游走不知道要去哪儿。殷云度衣服也顾不得再披一件,赶紧快步跟上。小蛇游得太快。殷云度没看到他进了哪间房间,只能挨个敲门询问。殷云度不知道岑丹溪怎么了,很心焦担心。前几间房间都没有,殷云度又一次敲响房门,这次推门出来的人终于是他的心上人了。“吓我一跳。”殷云度舒了口气:“原来是去换衣服了。”岑丹溪神色淡淡看他,良久撇开眼,径直绕开他往外走。殷云度嗅到了不对劲,赶紧跟上:“怎么了?”“阿圆是谁?”岑丹溪直直问道。殷云度被问得一愣,幻境岑丹溪全程都参与了,他以为岑丹溪该知道这个名字也是他了。但显然岑丹溪把他这一瞬间的犹豫会错了意。躲闪逃避回答,是因为旧情难忘吗?“为什么,在幻境里,你管我叫别人的名字?”岑丹溪声音隐隐有些发颤:“你把我当做谁?”愤怒,不解,还有几分……他自己都没能察觉的委屈。“既已与人约白首,何必问我情衷?”我有些怕眼看人转身走了,殷云度抬脚想追,眼前却阵阵发黑,不得不伸手去扶墙站稳。看来是幻境里消耗太多,一时间还没恢复……“别看了!”殷云度对着隐在角落偷窥的人,咬牙切齿道:“快去追。”有人走出来看他一眼,匆匆追上去。……岑丹溪知道这么一走了之很不理智,但现在这个情景跟他讲理智实在有点强人所难了。幻境里如果不是被规则控制着没法轻举妄动,哪怕他打不过殷云度,他也会提刀质问这人,到底怎么回事。但出了幻境他又实在强硬不起来了。殷云度受了伤,因为他。他不可避免的心软了。虽然不知道该去哪儿才好,但只要现在不用看见殷云度,在哪儿都好。逃避解决不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