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蘅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凌晨,屋内绡纱灯照出些许光明。帐幔垂下,挡住烛光,软榻挪到了床边,李文简睡在上面。
产婆说昭蘅生孩子亏了精力,可能要些时间才能醒过来,让他暂时先到次间沐浴休息。可李文简不走,他实在讨厌在外面焦虑等待的日子。
他连产房都闯了进来,宫人劝不住他,只好随他去。他吃住都在寝殿,如承诺的那般,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旁。
黎明时分,李文简听到帐内传来动静,眼眸倏地睁开,下意识坐了起来,连忙走到床边,捞起帐幔挂在金钩上。
金色的烛光铺进床内,昭蘅幽幽地睁开眼,忽然感到一只带着火热温度的宽大手掌,小心翼翼地贴在了她微凉的手背上。
昭蘅翻过手掌,将他牵着。
李文简俯下身吻她眉心,温柔而缠绵,良久才松开,额头贴着她的面颊,微微喘息,昭蘅听到他带着喜悦的低语:“阿蘅,多谢你。”
昭蘅睁开眼眸,与他对望,唇角轻翘:“谢我什么?”
“谢你平安。”
“谢你辛苦为我生儿育女。”
“阿蘅,你不知道,在产房外等你的那六个时辰,我是如何煎熬。”
昭蘅笑了,凑过去轻轻亲了他脸颊一口,说:“我看到奶奶来接我了,然后听到你一直在叫我,奶奶就让我跟你走。”
“能再见到你,真好。”
李文简凝视着她,收拢手臂慢慢地将她抱入怀中。
昭蘅还有些疲累,苍白的脸透出淡淡虚弱,李文简怕她饿,起身披上衣裳传膳,用过早膳后,乳母将孩子抱了过来。
她看了眼乳母怀中的孩子,小家伙皱皱巴巴的,五官挤成一团,什么也瞧不出来。昭蘅望着襁褓中儿子的脸,唇角又翘了起来。
都说男子肖母,她却希望儿子能像李文简,她想看看他幼年是什么模样。
昭蘅出月子那天,安胥之带着礼物前来庆贺。
“皇长孙名字取好了吗?”安胥之抱孩子的姿势很僵硬,像将军抱着心爱的剑。
昭蘅站在他身旁望着孩子的脸,笑着说:“是陛下取的,叫子渊,小名佑佑。”
“佑佑。”安胥之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看孩子的眼神格外温柔。
他抱了没一会儿,李珺宁他们也来了,大家都争着要抱他。安胥之便将他递了过去。
安胥之还有公务在身,不能久待,略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
昭蘅去送他。
两人走在重重宫闱中,都没有说话。旧事化尘,过往慢慢淹没在岁月的洪流里。
天上飘着细雨,送到廊桥外,安胥之就不要她送了:“你身子还虚着,不必送了,回去吧。”
昭蘅点头说话,目光一转,看到他脚上靛青色的鞋子。鞋面上绣着一丛丛松柏。
“你终于肯穿这双鞋了。”昭蘅笑说。
安胥之也笑,笑得风轻云淡:“鞋子穿在脚上,才是它最大的价值。”
“正是。”昭蘅抬起眼眸,目光温柔坦荡地看向他。
安胥之遥望着远处的雨幕,不禁有些失笑。
年少时总有很多可笑的想法,以为感情可以等,以为珍爱一双鞋子便是将它珍而藏之。
等到物是人非,藏到上好料子被虫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