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带他上去吧。”政宗实轻声道,说话之际,眼前的人肩膀抖了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和他冷不防对视一刻,羊咲的眼睛很漂亮,尽管灯光昏暗,又让几许碎发遮挡,政宗实也能瞧见他那微微上挑的眼尾,眼下一颗痣,小小的,唯有近看了才看得见,低调得勾人魂魄。
“小语,到家了小语。”
施羽京企图喊醒政语,政宗实的视线便从羊咲脸上挪开,后座上,儿子依旧睡得昏天暗地,政宗实看不下去施羽京磨磨蹭蹭叫人的方式,他儿子他了解,既然羊咲醒了,他索性放大了音量,一句“政语!”铿锵有力,把施羽京都给吓了一跳,果然,政语身子一颤睁开了眼,一睁眼就看见施羽京那张脸,车库灯光暗,政语又喝了酒,施羽京的表情他看不清楚,只知道是施羽京,心里那股子闷劲儿一涌而上,他想说点什么,但嘴皮子和大脑仿佛断联了,话语堵在脑海里转着圈,出不去。
其实政语很少喝酒喝到这般田地,今天本来高高兴兴的,和球队的哥们儿吃吃喝喝,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堵得慌,近一段时间都堵得慌,总不得劲儿。
不过,羊咲的存在稍微缓解了他的郁闷,饭桌上看羊咲被人轮番灌酒,三番两次往洗手间跑,政语看着就乐呵,吨吨吨地也喝了不少。
施羽京见他醒了,拍了拍政语的脸颊,手掌是冰凉的,“起来吧,我带你上去。”
政语皱着眉头,想要扭过头挥开他,手臂刚抬起来就软了,险些整个人滚下座椅,施羽京眼疾手快拽住他的胳膊往外拉扯着,好在政语也没什么反抗能力,任由施羽京摆布,把人连拖带拽拉出了车。
施羽京怎么会瞧不出政语的不爽呢,他又不是迟钝的人,虽然面对政宗实心狠手辣的性子多少犯怵,不敢有脾气,但面对旁人,尤其是公司里的下属,施羽京的威严总立在那儿,从不惯着。
可对于政语,施羽京三番两次吃瘪也不恼火,政语不高兴了,他就假装没看见,有时候他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看在政宗实是他爹的份儿上——毕竟政宗实一直让他别太惯着这小子。
政语这回是喝醉没法儿了,只能倚靠在施羽京身上,他体格又比施羽京要大一些,尽管年轻,体重可不轻,压在人身上活像一石兽,还是凶神恶煞的那种。
施羽京把他扛进了电梯,一进电梯便瞧见巨大的玻璃镜里二人黏糊的身影,如果不是政语喝多了,他大概一辈子不会和施羽京靠这么近,一呼一吸的气息全扫在身下男人的脖颈间,身子贴得如此紧,政语的表情却格外精彩,眉头紧锁,腮帮子鼓鼓的,咬紧牙关,即便是闭着眼也能让人瞧出来不痛快。
施羽京被这副小孩子脾气的模样给逗笑了,他无奈扯了扯嘴角,叹口气,“你说你讨厌我什么呢小语,叔叔又不是……”
施羽京想说他又不是第三者插足他的家庭,他没妈妈这件事,归根到底是他爹是个同性恋没老婆,又不是他施羽京的问题,没有施羽京也会有其他阿猫阿狗,反正不会是女人。
话刚滚到嘴边,施羽京就及时打住了。
政语没有妈妈,也不是政语的错。他讨厌自己介入他的家庭,施羽京也可以理解。政语虽然不说,施羽京一直知道,小时候政语爱吃一些乱七八糟的零食,每次肠胃炎发烧,政宗实忙起来没空管他的时候就是施羽京代为照顾,政语烧糊涂了会管他叫妈妈而不是爸爸。
这件事,施羽京也和政宗实提过,得到的答案是一样的,政语神志不清的时候会叫唤他那从一出生就没有见过的妈妈。
施羽京起初不知道政语不是政宗实的亲生儿子,总想着说带政语去找他的妈妈,在政宗实不在的时候,他给儿时的政语许了不少诺言,结果政宗实告诉他政语的生母已经去世了,政语是他收养的孩子罢了。
这是政宗实的秘密,后来也成了施羽京的秘密。只是这一次他知道,他保守秘密不是为的政宗实,而是为了政语幼小的心灵。
一个秘密就这么守了十余年。十余载,施羽京无数次想替政语弥补这段母爱的空白,他却发现自己不论如何也做不到,政语知道他和政宗实的关系后反而越发厌恶他。
施羽京没有再说话,默默看着镜子里倒在自己肩上的男生。从他一只手就能抱起来的小不点到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除了政宗实,施羽京是唯一一个看着他长大的人。
第19章
仲夏时节,车内开着的空调温度很低,政宗实的和他儿子身子都是怕热体质,一年四季那手都是极其干燥温暖,车子的空调一度开的很低,堪堪二十度,冷风口对着座椅吹,羊咲短袖短裤的,又喝了酒,吹了半个钟,没忍住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