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咬着唇,此时的她只知道自己的希望破灭了,果然还是她的身份低下卑贱吗?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小声地呜咽起来,茫然地起身随着姜嬷嬷出去。李凰熙看着那道落寞的背影,这个女子终不明白她今天的苦心,不管她为人如何,至少现在看来颇让人同情,叹息道:“冬青,你该知道你这是飞蛾扑火,大哥他终有一天是要娶妻的,那时候你当如何?是当他的妾还是通房,这两条路都不好选,若大哥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你,你又当如何?情之一途,不过是害人物,你是聪明人,当懂避之为吉,往后还是安心留在我这儿吧。”说到底,她还是为她考虑得更多。姜嬷嬷见自家郡主打开天窗说亮话,再一看冬青已停住了步子,“冬青,别再执拗了,郡主她也是为了你好,往后将你的心思收起来,只要好好地在郡主这儿当差,别的嬷嬷不敢保证,但绝对不会欺你辱你骂你就是。”这已经是很大的保证了,姜嬷嬷的脸是少有的真诚,这个诱惑很大,至少留在李凰熙这儿能有个光明的前程,只要不是傻子都懂得选择利弊。冬青却是猛一转头迅速奔向正要躺下的李凰熙,跪在她的床沿道:“郡主,奴婢不管那是不是害人物?我只知道我现在只想留在他的身边,还请郡主成全奴婢。”“粉身碎骨也不怕?你这是飞蛾扑火,烧的最终是你自己。”李凰熙冷声道。“奴婢不怕,奴婢只知道为了小王爷,奴婢可以连命都不要。”冬青仰着头道,她只想留在那个人的身边,只要看到他就会觉得欢喜。“大哥若娶妻后不要你当妾,你是不是要向辛姨娘学习,让他的后院不得安宁,冬青,只要在这一刻扼杀了你的情苗,你他日会感激本郡主的,好了,你出去吧。”李凰熙摆手道。冬青却一把拉住她的袖子,“郡主,奴婢不怕失败,纵有千难万险,奴婢也愿去攀爬,奴婢可以在此发誓,如果……他日小王爷成亲后真的不要奴婢为奴为妾,那时候还请郡主念在奴婢今日所立的功劳上允许奴婢再回到郡主的身边。”那一双杏花眼正瞬也不瞬地盯在自己的脸上,李凰熙突然觉得自己在情感上不如这个叫冬青的奴婢来得勇敢,她畏首畏脚,哪怕那个男人明示暗示,手段用尽她也守住本心不动摇,她在怕,怕再一次的粉身碎骨,怕再一次的飞蛾扑火,一如前世倒在薄霜上不甘心地闭上双眼的女子……冬青感到头发在发麻,在隐隐做痛,她比李凰熙年长三岁,此时却本能地感觉到这个郡主的威压,只是为了她那也许注定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爱情,她也要搏上一搏。爱是什么?李凰熙突然想到,这会儿的冬青不再让人鄙视,只是她还有忧虑,“冬青,没错,你的说辞很令本郡主感动,敢爱也是一种勇气,但是,我仍不能让你到大哥的院子,你有时候过于聪明,只怕你在守不住心的情况下忍不住要耍手段,我不能在我最敬爱的大哥的身边埋下你这样的隐患,好了,你安心地留在我这儿,大哥他时常来我这儿走动,你会见到他的,如果有朝一日大哥他向我提出要你,那我定当欣然应允你今日之请。”她少有温情地抬手抹去那双杏花眼中的泪水,轻声道:“去吧。”冬青却忍不住抽搐,少女情怀总是痴,看到李凰熙心意已决,她知道再多说也无益,起身福了福,“奴婢告退。”让她至少能安慰的是她还向她打开了一记扇窗,一扇能通往心中的他的窗。夏荷看着姜嬷嬷领着冬青下去,给李凰熙掖好被子,“郡主还是处置英明,未来的小王妃还是要系出名门,冬青那只是妄想……”李凰熙了无睡意地躺在床上,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无情的,有情的,都交织在一起,让人喘不过气来,最后她只是道:“夏荷,你告诉姜嬷嬷,就说是我说的,不许人在背后议论冬青之事……”夏荷愕然,随即暗自撇撇嘴,郡主真是厚爱那个冬青,不过仍尽忠职守地应了声“是”,留下一盏孤灯在燃,放好帐幔,蹑手蹑脚小步地出去。太守府,梁晏一身冷然的气息坐在首位上,两眼却是不住睃巡着跪在下首的女人身上,“这是王祖业这么多年来的罪证?你这是做甚?”他的手随意地翻动着帐册,“你暗中让人给我送信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些个东西?”底下跪着的王夫人却猛然抬头,“三公子,这是王祖业贪赃敛财的罪证,妾身这些年来都私下收集起来,还有他枉顾法纪强霸良家妇女的罪证,妾身不敢有虚言,这本来也是妾身想用来保命的……”“那为何又要交给本公子?你不是早就想要脱离梁家的控制吗?”梁晏的嘴角一勾,一抹嘲讽的笑容浮在唇边。王夫人的身体微微一颤,这是她最后一搏的机会,趁着这次主事的是三公子,斗胆道:“三公子,妾身这些年来为梁家可是兢兢业业,未敢忘记己身职责,只是,妾身年纪大了,想要个安稳的晚年,还请三公子成全,让妾身全身而退。”她恳求着。“你凭什么以为本公子会罔顾梁家的利益放过你,你知道得太多了,正是梁家所忌讳的,生是梁家的人,死是梁家的鬼。”梁晏冷道。王夫人却不因这几句话而退缩,抬头道:“三公子,明人不说暗话,其实三公子也是另有打算的,妾身不会将三公子在湖州的事捅出去,三公子放过妾身一马,这是你好我也好的事情……呜……”梁晏的脸色一沉,起身走向她,一把掐住她的咽喉,“你敢威胁我?好大的胆子,本公子可没有什么痛脚被你抓在手上,你以为本公子不敢处置你?哼,居然敢在我面前大放噘词……”王夫人的身子悬空了,脸色涨成紫红,不过双眼却没有惧怕之色,反而透着兴奋之情,自己果然一猜即猜中了三公子与梁家有矛盾,忠王妃那件事她反复思量,最后却发现了有不对劲的地方,这才会大着胆子来争取自己的退路。“三公子饶命,妾身不敢……妾身只是……想当一回人……”她道,“妾身……不敢坏了……三公子……的事,忠王府的大郡主……要王祖业……死,三公子……必定也是这样……想,妾身可……以帮忙……毕竟我是……他名义上的……正妻……”梁晏微眯了眯眼,这个女人的双眼此时很澄静,像两潭清泉,思忖了片刻后,一把甩开她,看着在地上猛咳的女人,“别让本公子知道你在耍花样,不然本公子必定要你一条贱命。”“是,妾身明白。”王夫人骨碌地爬起来,会意地走到梁晏的面前,摊开那些秘帐一一解释。梁晏皱眉听了一会儿,手指随意地敲了敲,凰熙那丫头这么费尽心思要弄走王祖业绝不单单是为了私怨,如若这样就不像她的手笔了,必要后着,这么一想,对于王祖业的龌龊事他也来了几分兴趣。半晌后,看了一眼王夫人希冀的眼睛,他道:“你放心,事成之后本公子会让你在梁家的面前消失得干干净净。”一整夜,李凰熙因冬青的话,梦境老是在前世与今生穿梭,一会儿梦见萧荇滴血的宝剑,一会儿又梦见梁晏那张饱含浓情的脸,竟不知身在何处,只隐隐地记得,“粉身碎骨你也不怕……”“奴婢不怕……奴婢可以连命也不要……”头在枕上来回地翻转着,直到姜嬷嬷进来掀起帐幔,一抹亮光照进来,她这才皱眉地用手一挡,“嬷嬷,什么时辰了?”姜嬷嬷看了眼她苍白的神色,微有些心疼地报了个时辰,然后递上一封信,“这是梁公子让人送来的。”一大早就听到梁晏的名字,李凰熙不禁想到昨儿夜里的梦境中这厮对她动手动脚的情景,脸上一阵赧然,为了掩住尴尬,伸手接过,“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