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的大名叫金祗天。他长了一张很显小的娃娃脸,陆清昶已经是个很面嫩的青年了,他看上去要比陆清昶更小上个四五岁;若不是个头高,他大概会像个中学男生。
金祗天打了个立正,口中清晰地答道:“回师座的话,卑职跟着您三年了。”
“哦,我记着你今年是二十二还是二十一?”
“二十一岁。”
陆清昶很亲昵似的拍了拍金祗天的肩膀,“不用拘谨,我叫你出来是要给你派个轻松的差事。”
“这次去潼城,你不用跟着去了。你就留在承德,看着我家里那个姑娘。看着她,也不是限制她的自由,她出门你就跟着,别让她出了差错。”
金祗天没见过师长家里的“那个姑娘”,也不晓得那是谁,但在师长身边当差从来就没有多问的道理,于是他敬了个军礼,“是,卑职一定尽忠职守。”
陆清昶微微一笑,心想小金不见得多么高明,但人不多话不油嘴滑舌,充当保镖是足够了。笑完他又半真半假的画了张大饼:“这次干好了,回来我给你封个副官长。”
金祗天又是一打立正,“谢师座提拔。”
当天晚上金祗天提了个小箱子住进了陆府前院的门房里。陆清昶又嘱咐了他几句,接着就跟着军队出发去了潼城。
第二天下午,金祗天正在前院门房和几个勤务兵一起无所事事的干坐时,唐瑞雪来了。
其实从一大早开始他就在等自己今天的差事,但陆家的仆人们告诉他“唐小姐还没起床”。
此时唐瑞雪穿了一身月白旗袍,外面披着件不薄不厚的小褂,靠着房门一站,“你就是金副官吗?”
金祗天微微的愣了一下,他昨晚听勤务兵和家仆们嚼舌头,说后院那个唐小姐是师座捡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要说不重视吧,还专门带家里住,不像是养在小公馆里玩的外室。但要说重视也不对劲,连个姨太太的名份也没给,家里的人只能不明不白的称呼她一声唐小姐。
现在看了唐瑞雪,他有点不明白了,如果她都不配让师座给个名份的话,他疑心师座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
“唐小姐,您叫我小金就是了。”
唐瑞雪抿嘴一笑:“我想出去转转,陆清昶说我要出门的话要劳驾你给我做司机。”
金祗天习惯性地敬了个军礼,又意识到这不是师座,似乎不大合适,转而鞠了一躬,“是。卑职这就去开汽车。”
唐瑞雪有点讶异,因为毕生没有人冲自己敬过军礼;她想说不用对她讲那些礼节,可这位金副官已经跑步向前去往汽车房了。
金祗天开着汽车,根据唐瑞雪的吩咐先把她拉到本地最洋派的一家理发店修剪了刘海。又转场到一家番菜馆,唐瑞雪要他一起坐下,他当然是不愿坐,只站在她身后,小家奴似的看她点了一桌子包含冰淇淋和各式甜点在内的饮食,就是没一样正经饭菜。那些小碟子小碗端上来了,唐瑞雪实在受不了吃东西的时候身后站着个人,“金副官,你就坐下一起吃吧。”
金祗天微微的低了头,觉得她美得有点扎眼,自己产生了一点非礼勿视的念头:“卑职不敢僭越。”
“…那我命令你坐下,别卑职卑职的,我又不是你们那个杀千刀的长官。”唐瑞雪没好气的说道,她想陆清昶真是祸害人,平时对下属肯定是个暴君,把人吓成了这个样子。
金祗天接不了这话,唐小姐可以编排师座,他不行。退而求其次地坐到了旁边桌子上,他还是低着头不看她。
凭心而论,唐瑞雪真想和金祗天说说话聊聊天,顺便了解一下这个她还不怎么熟悉的新世界。
平时在家里她能接触到的人只有一个张妈,张妈虽然很会梳头,但并不是她的知音。她在这里一个朋友都没有,如果这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金副官能和她做朋友是很不错的事情。可惜金副官虽然不像陆清昶一样贫嘴恶舌的说肉麻话,但铜墙铁壁似的沉默不语,是另一种样式的烦人。
唐瑞雪挑挑拣拣的吃了一顿下午茶,又问金祗天:“现在年轻人,嗯…就是像我这样的年轻女孩,平时都干什么啊?”
金祗天想了想,觉得自己很难回答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