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程司远疲惫地站在门前,像是刚一口气跑完五公里,这会儿突然卸了力,就连钥匙也没办法拿稳,尝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把门打开打开。
房间里漆黑一片,天空中耀眼的星辰也没能将它照亮。客厅也好,厨房也罢,程司远原本闭着眼都能走个遍的路,现在哪怕抬手去按玄关处的开关,都能被绊地踉跄好几下。
他在门口站了好久,没听到那句本该有的“欢迎回家”,也没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家里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拿着书包走回房间,下意识随手扔在桌上,可刚抬手,却愣住了。
昨晚他整个人都稀里糊涂的,前半夜拿着照片跟一张纸不知道看了多久,后半夜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又是一连做了好几个乱七八糟的梦。
作业没写,桌子也没用,所以——
程司远看着纸巾上的两个杏子,拿起一旁的便利贴,上面写:
哥哥,甜杏洗过了,甜的。漫画是最新一期的,别买重了。
所以,这是她昨天留给我的。
程司远觉得鼻尖酸涩,停留在便利贴上的视线也逐渐模糊起来,心中苦闷不断蔓延,从心口到四肢。
他将纸条放在一边,刚拿起一个杏子准备吃,却发现手感过于软烂,轻轻将掰开,就发现里面蛀了虫。
虫子最是聪明,它喜欢果糖,知道那个杏子甜哪个杏子不甜。等瞅准了,它就住进去,在安乐窝里尽情受用,直到现在被人发现,才闷着头仓皇逃窜,明白安乐窝原来也不安乐。
同样,杏子也不能吃了。
程司远觉得是自己运气不好,将手中的放下,转手就拿了另一个。
这个不软,全身结结实实的,表皮也很完好,就算隔了夜也没有丝毫氧化的意思。
程司远用手将它掰开,果肉撕裂,分离时还粘了不少在果核上。
他垂眸看着手里,微微皱眉。他喜欢干干净净果核分离的杏,那样不仅肉吃起来甜,还不脏手,关键核也干净利落,有时候遇见好看的还能拿在手里把玩,像个艺术品。
这样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他不喜欢。
程司远把掰开的一半放在嘴里,还没嚼两下,他就被酸的眯起了眼,哪怕是口中的苦涩,这会儿也被酸味盖了个干净。果肉翻拌,汁水从舌尖流向胃肠,又慢慢溢到心头。
真的好酸。
但他好像还没吃够,下一秒就把剩下半个连着核一起塞嘴里,咀嚼着,哪怕被那杏酸的睫毛都在颤抖,他还是没停。只是疯狂在这酸杏里寻找到甜意,哪怕只有一丝。
可最后,杏吃完了,酸就留了满嘴。
程司远不信邪,他认定肉是酸的,核一定是甜的。
他奋力咬破果核,却猛然发现里面是苦的。不仅苦还涩,一点都不甜。
小孩儿,你骗人了。
那晚,程司远拿着满盒的纸条,一张一张看了好久。最后,他将手边的便利贴也放了进去,还是小心翼翼的,跟之前一样。
他没有带走什么,只是简单拿了两件衣服,一个铁盒、一本漫画。
天边翻着鱼肚白,将亮未亮时往往最美。周依挣扎着睁开双眼,她依稀记得自己做好相框就急急忙忙往家跑,之后好像在过马路,一个车闯了红灯,然后——
“嘶——”
轻微的动作扯动了身上的伤口,惹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躺在一旁陪护床上的张舒欣本身就担心的睡不踏实,这听到床边有声音,大喜过望急忙起身关心道:“依依、依依你醒了?”
“妈妈,我、咳、咳咳、”
周依喉头干涩止不住的咳嗽,声音嘶哑,眼眶也微微泛红。
“好好好,先别说话了,躺好、先躺好,妈妈在呢,妈妈在。”
张舒欣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她在一旁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将水杯凑到周依嘴边,说:“来,喝水,小心。”
周依浅浅抿了一口,甘泉入喉瞬间舒服不少,但身上的痛楚还是让她眉头紧簇。
张舒欣看了心疼不已,关心道:“是伤口痛吗?我去叫医生,你等一下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