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王不能作答。揉着额头叹了口气——今夜需要他烦心的事,实在过于多了。无奈的也并不只有这一件。
他挥了挥手,示意侍从们将蒋穹抬下。
不多时,书房里便安静下来,只香炉中雾气缭绕升起。
第5章第四章
如意做了个梦。
梦中雾气弥漫,然而那雾气却又如晨光一般是温暖柔明的,就像是许多年前她在昭节皇后身边度过的随意一个平凡的清晨。她知晓这是在做梦,现实中她身负重伤躺在前六道堂堂主破旧的老宅中,尚未摆脱猜疑和追捕,是不可能在温馨中安睡的。
但她好想念当初的日子,她好想那个人……
于是梦中,她便再次听到如当年一般温柔的声音,轻轻呼唤着:“阿辛,醒醒,你不能再睡了。”
是,她不能再睡了。她必须……
她挣扎着爬起来,便看到了昭节皇后温柔慈爱的笑颜。她本该意识到自己再次陷入了梦中,却看到那面容的瞬间,便模糊了梦与现实的距离,“娘娘!”泪盈于睫。
梦中昭节皇后扶住她:“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她便向昭节皇后倾吐这数日间的遭遇:“我不要紧。可是整个朱衣卫梧都分堂被叛徒出卖了,没有一个人活下来。我也在被追杀。”在这个人面前她不必伪装和自欺,所有的挣扎和心事都可以诉说,“……我想替他们报仇。”
没错,她想替他们报仇——她早已、也早就想离开朱衣卫,她应该自保和远离。但亲眼看着这么多人死去……她想替他们报仇。
昭节皇后便又问,“那,你现在安全吗?”
她在梦中和昭节皇后分析着自己的处境:…我藏的地方是以前六道堂堂主宁远舟的家,这个人心机很深沉,连我也不知道他以前还在安都潜伏过。不过娘娘你放心,这种人,我最会对付了。我之前看过他的卷宗,他也没跟我打过交道,所以多半不会识破我。我知道他的弱点,嘴冷心热,特别重视道中兄弟,还喜欢吃甜的,我只要故意在他面前露点破绽,他反而会更相信我……反正六道堂不敢查这里,我会想尽办法留下来,等养好伤再逃走……
昭节皇后抚摸她的头发,柔声道:“你一定能的,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最能干的。”
如意泪盈于睫:“娘娘,我好想你。”
昭节皇后同样说道:“我也想你。”迷雾渐浓,昭节皇后很快就被雾气包围,只能依稀听到声音,“千万记得我的话,别为我报仇,你要有自己的孩子,替我安乐如意地活着……”
如意上前追逐昭节皇后,大喊着“娘娘!娘娘”,却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你还要睡多久?”
如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男人有些模糊的面容,一时尚未从昏睡中清醒过来。
那男人又道:“上过药了,死不了的。醒了就赶紧走吧。”
这种声音,这种语气……她瞬间清醒过来——是宁远舟。
于是立刻“啊”地一声,紧紧拉住被子遮住自己,惊羞颤抖着:“是公子帮奴上的药?那,奴的身子岂不是已经被您……”
宁远舟却丝毫不为所动,“省点力气吧。既然是教坊的舞姬,就别装得三贞九烈了,不像。”
他转身便走。
如意连忙挣扎着起身,追出去:“公子等等,公子留步!”她追上宁远舟,“如意并非是想赖上公子。可求您别赶如意走,外面都是恶人,我一个弱女子,只怕一走出这院子,连一刻都活不了!”
宁远舟头也不会,自行收拾着院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上天有好生之德,公子是善人……”
宁远舟停下手里活计,看向她,一笑:“你昨晚应该听见我的身份了吧?六道堂的人,会是善人?”
如意一哑,楚楚可怜地跪倒在地,凄婉道:“您昨晚没有赶奴走,您就是大善人!求您再发一回好心吧,别赶奴走,你要奴做什么,奴都心甘情愿!”
不知有意无意,她这一跪,跪的玲珑曼妙起伏有致。领口恰到好处地半开着,恰可见若隐若现的锁骨,凌乱的鬓发缭绕在雪白的颈子上。
宁远舟一滞。凝视她许久,终于俯身向她靠近。
如意浑身微微颤抖,两人面容越来越近。宁远舟的鼻息几乎能拂上她的脖颈时,如意微微闭上了眼睛。
他的鼻息终于擦上了她的脖颈,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他们几乎呼吸相缠。而后宁远舟伸出手去——拿起了如意身边放着的柴刀。
转身开始劈柴。
听到劈柴声,如意愕然睁开眼睛。
宁远舟背对着她劈着柴,直言戳破:“一个没有半分内力的人,居然能从六道堂眼皮子底下逃走,舞姬?你是白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