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看着这一眼望到头的结局,再一次说出了那句话——
“我偏不服。”
瓶女凄惨,畸形,从此断绝了拥有正常人生的机会。
但是,瓶女是要当做地仙去造的,是要正儿八经去学习那些常人不可习得的东西,才能哄住人的。
姜家班主确实是要请人来教她们卜算和医理的!
黎应晨自然不可能让这个戏台真的把自己变成瓶女,她做好了准备,如果要到那一步,直接让针女救出自己走人。好在毕竟是唱戏,这戏台并没有恶意到这种程度,她装模作样被捋了几下,拿了一个花瓶形状的纸盒子套住,就当她被纳完了骨、住进了瓶子里。
教她卜算的先生看着她,唱腔称赞:“真真是奇才一个!若你我在别处相见,定要将你收成关门弟子呀啊啊啊啊——”
黎应晨没有开心,只有沉默。
是啊。
就这几个江湖先生和走街郎中的教习,竟然教出来了能在绝路中窃天命的卜算人!竟然教出来了医术高超到能够借此成为村长的医女!
这得是多么聪慧,多有天赋的两个女孩。
若是这个世道能给她们机会,让你能在别处见到她们,该有多好?
接下来的故事,与村长婆婆说的一模一样。
纳骨,巡演,大旱,夜卜。星空璀璨无垠,却没有一刻属于过这两姐妹。姐姐在漫天繁星之下将龟甲扔进火堆,问天曰:
【何处死门洞开,九死一生?何处可让戏班挫骨扬灰、形魂俱灭、死无葬身之地?】
如同她将那猪崽推下河,如同她在戏班主面前自荐瓶女。黎应晨的眼神坚定,瞳孔里燃烧着火焰。
我就不信,我偏不服。
我要所有束缚我的人和物,都挫骨扬灰,形魂俱灭,死无葬身之地!
台下万众瞩目,盯着这一场滔天豪赌。
“……可惜我晚生了八十年。”黎应晨对着虚空轻声说,“否则我们一定很聊得来。”
台上的戏继续唱着。直到收到了昆仑宫的拜帖。班主喜气洋洋,收下帖子,只等三日后昆仑宫人来见。
黎应晨集中了注意力。
瓶女姐姐,和戏班上下三十多口人,最后到底是怎么死的?
没有小猎户。没有旁的内容。
三日之后,天上刮起滚滚风雪。不知何时,台下的观众已然散尽。就连给黎应晨准备的那把椅子,都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终局的陌路来临。
天上的来使乘云驾雾,向戏台飞来。
黎应晨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群衣袂飘飘的……仙人吗?他们的衣着近似于传统审美里的仙人,但是每一个人的脸部都模糊不清,五官像是热化了一样流淌下去。他们的身上,密密麻麻的,爬满了透明的,蠕动的圆球,那些圆球趴在他们的身上吮吸着,吸得圆滚滚,胖嘟嘟。
他们在融化。
“竟敢在昆仑山脚下行这等污秽之事!”
为首的人已经几乎被透明小球填满了,厉声喝道。
“尔等宵小之辈,为了一己私利,竟将那好端端的女子练成这等邪物,罪不容诛!”
……仙人们的外观奇怪了点,讲的话倒是很有点“一腔正气,荡尽千秋”的味道。
这是一场没有意外的屠杀。
一众纸人有的跪下拼命求饶,有的惨叫着四处逃窜。仙人们没有半分追逐的意思。他们祭出法宝,念动剑诀或者挥一挥手,那些人立马连声音都发不出一点,悄无声息地倒下了。
很快,戏班上下三十多口,悉数灭杀殆尽,吊挂在槐树上。
一个活口也未留。
罪恶,恩怨,视死如归的决心,在鲜血中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