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怀瑾恰有此意,只是念及倘若魏卿卿知晓,定会持反对意见,这让她感到有一点为难。
魏卿卿的意见不无道理,聂怀瑾也深知遇到这类事情她总会有些心急,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同蒋伯玉定下会面的时间。
约定的地点还是先前聂怀瑾第一次遇见蒋伯玉的二层小楼。上次没有注意,这次聂怀瑾才意识到,这二层小楼离大理寺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显然此处是大理寺常来之地。
聂怀瑾到的时候,蒋伯玉已等候在那里。
聂怀瑾并不来约饭,说起事来便开门见山。“蒋寺丞在信件上说约见傅少卿,是已经递过请柬?”
“还未。”蒋伯玉颇有眼色地为聂怀瑾斟好茶水,“我得到一个消息,说傅大人是一处地方的常客,若是约傅大人在彼处,功十有九成。”
“有何难处?”聂怀瑾瞥了一眼蒋伯玉,知他尚有下文。
蒋伯玉也未绕弯子,坦言,“蒋某俸禄尚不能一顿饭钱,另蒋某打听到,若进彼处,则周身打扮至少要名贵起步。”
“蒋寺丞自己都觉无可承担,又何必将此不通之路介绍于我?”聂怀瑾把玩着茶盏边缘,似笑非笑地看着蒋伯玉,“蒋寺丞倒是抬举我,觉得我会为这一餐付下账单?聂某又并非商贾之家,从何来得?”
“聂大人误会了。”蒋伯玉立起身赔礼,“卑职愚钝,以为聂大人身为女子,总有几件饰物可称华贵,或许……”
“或许能得入门之券?”聂怀瑾听得他的意思,“蒋寺丞怎会不知,最愿在此事上花费心思俸禄的是魏大人。蒋寺丞也觉得此宴千难万险,不愿将她牵扯进来。”
聂怀瑾摇摇头,“你深知若魏大人知我入宴,定会陪同,便不得已单独将信件递交于我,好承此事。”
房间中无声了许久,蒋伯玉沉首行礼,半时都没抬头。
“我并非批评。”聂怀瑾笑意未入眼眸,她放下杯盏,“蒋寺丞利用我却未到火候,但既我也愿查下去,便不拘此事。只不过……”聂怀瑾收敛了神色,“蒋寺丞之前几番声言此心为天下不平之事所起,如此看来,并不属实。”
蒋伯玉沉默了许久,“聂大人教训的是,是蒋某私心。”
聂怀瑾无声勾了勾唇角。
她并不怀疑蒋伯玉调查的初心,只是担心他会被策反。方才几次试探,从蒋伯玉的神色来看,他大约并无问题,只是魏卿卿的驭人之术确实不同凡响。
又栽一个。
聂怀瑾在心里摇摇头。
蒋伯玉口中的销金窟唤“十方动念”,聂怀瑾此前从未听闻长京城中当有如此一处享乐之所。
聂怀瑾上报于公主,待得十日之后才有人将地址交付于她,是一东市近郊之处。聂怀瑾三番前去,才未在各处楼阁之间迷住方向,寻得那间从外而看如一佛龛之处的高楼。
聂怀瑾从前对这类场所的传闻只知晓些扑风捉影的皮毛,真切见过这类地方还是第一次,虽已见识过皇宫之繁华,但此处之诡谲奢靡仍让聂怀瑾倍感不适。
她想起几日之前,她同公主述职时提及此事时的场景。便是惯知长京城内肮脏水污,聂怀瑾也在听闻公主言及并未查得其余消息之时有一瞬的震惊。
起心动念,惊动十方神圣。
此地的主人所图竟如此之大,聂怀瑾排除京城诸位世家,也不知是哪一宅院。
而蒋伯玉称,此地是傅昭禹时常下榻的地方。
坦白而言,聂怀瑾从未同傅昭禹打过照面。傅昭禹其人,是许朝保祐九年登科的榜眼,但殿试之后,并未做过一件实事,即被他那做太傅的父亲塞进大理寺做了闲职。虽有传闻言进大理寺是傅昭禹自己的意思,但自打他迈进大理寺,就从未理过正事。即便是从前聂怀瑾在许朝大长公主连崇手下之时,也未听说一件可同傅昭禹打交道的案子。
时间一久,朝堂之间对傅昭禹的行为之想法从“不会有人是为享福而进大理寺”的信誓旦旦转变为“竟真有人会为享福而进大理寺”的大跌眼镜。
世人虽不解,但许朝末年荒诞之事何止这一桩,很快也无人再提。
若非蒋伯玉之前说了一句,聂怀瑾甚至不知,他竟真的有在大理寺的时候。
而今日之约,傅昭禹也是极为轻易便答应了蒋伯玉的话,并无一丝不悦。
聂怀瑾依蒋伯玉所言寻得入门之处,将信物置于暗处的托案。
很快便有人隐匿于阴暗之处,导引聂怀瑾顺着一方台阶而上,踏入一座雅阁。
门阁并未落锁,聂怀瑾轻轻推门,只见门后是一方长厅,长厅四壁皆涂长卷,地面却由青瓦布置而成,汩汩引入一眼流水。而踏进长厅,直映眼帘的便是与门相对的一整面由贝类镶嵌而就的窗棂。其中一扇慵懒的打开,稍稍走进便可望见雅阁之下的风景。
“看来你便是,聂怀瑾…”懒散拖长的语调从她的左手边骤然响起,聂怀瑾偏头,见雕栏画卷间竟隐匿了一扇窄门,此刻微微打开,一位身材高大的陌生男子身着褐色长衣从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