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点头,连连称赞:“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屈原九歌中便有沐兰汤的诗句,可见兰花通仙。”
众臣纷纷向皇后贺喜。
皇后心中也是一喜,赐了那女子金银百两,那一篮所谓仙女洗沐过的兰花,皇后让身侧女官收了。
谁知那女子却将赏赐拒了。
皇后奇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那女子叩首道:“皇后娘娘,我家旧主曾和一女定下婚约送了庚帖,女子一家却弃我家主人于不顾,转头和旁人成婚,奴婢只愿皇后娘娘伸张正义,让那妇人认罪受罚。”
皇后和皇帝对视一眼,他们并不愿管这些琐事,但事已至此,皇后只好道:“你所说的妇人是谁?”
“奴婢是永州守备裴昀的家生丫鬟,所告之人,正是碧胧峡江家之女江晚月。江家和裴家结亲送帖,却不守婚约,让裴家备受耻笑,若不按律严惩江家女,裴家难安。”
此言一出,四下寂静。
谢璧和江晚月的婚事,是江晚月之父和谢璧之父在多年前定下的,那时谢璧之父外放做官,仕途不顺,但谢家是本朝世家,起复是很快的事儿,也不知为何就和末流官员定了亲,待两个孩子都大了,江家才拿着信物找上门,此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大家也都晓得这门婚事是皇帝首肯的。
皇帝脸色阴沉,未曾说话。
谢璧率先出列,跪地道:“此女口说无凭,请陛下莫要轻信。”
谢老夫人怔了半天,此刻也回过了神:“是啊陛下,婚约嫁娶一事甚是私密,换不换庚帖她怎会晓得?也许是血口喷人也说不定,请陛下明察。”
皇帝思索半晌,转向江晚月,语气沉沉:“确有其事?”
江晚月并未显出惊慌之色,温婉端庄的福了身子:“回禀陛下,江裴两家交换庚帖,确有其事。”
一言既然,四下哗然。
江晚月却丝毫不曾受到影响,语气平淡安静道:“当时臣女已到待嫁之年,外祖心系臣女婚事,夙夜忧叹,臣女之父虽说曾为臣女口头相约过婚事,可外祖并不晓得和臣女之父订下婚约的是谁家公子,也无迹可寻。”
“外祖父不忍臣女因多年前的一件信物坐失良缘,才接受了裴家的好意,互换庚帖。”
“后来得知当年订婚之家的情形,江家立刻派人来寻,也立即和裴家讲明了此事。”
“江裴两家互退了庚帖八字,此后再无联络。”
江晚月顿了顿,缓缓道:“按照律法,未曾问名纳彩,不算定下婚约,江裴两家互换庚帖,未曾有违律法人心,但家父和谢家有诺在先,江家才推拒了裴家之情。臣女所言句句属实,还请陛下明鉴。”
当着满殿贵胄,江晚月面色从容,语气温婉平缓,看不出丝毫窘迫不安,倒让众人觉得所言有理。
江晚月回应的清晰恳切,按律来说,谢家,裴家之举,都算未定婚约,江家和谢家约定在先,知晓谢家所在后重诺成婚,并无不妥。
谢璧朗朗出言道:“陛下,此事江家无错,若有错处,也是因年久日远,谢家未曾多留意这门亲事,若臣能早日知晓江家,早结并蒂,必不会有此事叨扰娘娘盛宴。”
皇帝点点头道:“此事怨不得江家,江晚月之父江延治河虽莽撞了些,但毕竟也算为国捐躯,江家和谢家从此失联——还好上天有德,成全了你们这对璧人。”
顿了顿,又叹道:“赐江延宗正少卿衔,也不枉他治水殉国了。”
众人对视一眼。
皇帝说得客气,众人却知晓,所谓失联,是谢家刻意不愿再提这段姻缘罢了——江家父亲是个六品小官,母亲是船夫之女,据说因恰好救了谢璧之父谢广道,才攀上谢家,但谢家是高门大族,去地方也只是暂时外放而已,又岂是池中物?
谢家升任首辅后,自不愿独子娶江家女为妻。
皇帝为江父加衔,也只是虚名罢了,为的还是抬江晚月的身份,免得太过悬殊。
此事轻轻揭过,因了皇后寿宴,就连那裴家之女也未受惩罚。
众人皆松了口气,唯有秦婉,冷冷攥紧手心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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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殿门,谢老夫人看向儿媳,眸光复杂。
虽说从前和裴家订婚,且将此事闹到御前甚是不美,但儿媳奏对皇帝皇后,气度尊荣可比京城贵女还要强几分,纵然家世低些,却也体面。
再说皇帝亲口夸了江父还晋升了官职,这一路上,也有几个平日亲近的妇人,皆夸江晚月处事大度,临危不乱。
17、第17章()
谢璧却始终面色沉沉,上马车后,周遭唯有谢璧江晚月二人,谢璧开口,声音透着几分冷意:“裴家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