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户借过了?”朱伟手指向旁边一户最近的人家。“借……借过。”“那户呢?”他指向稍远点一户。“借过。”“再那户呢?”他指向斜对面一户。“我……我想不起来了,都……都这么久了,我忘了,我只记得借了几户都没有,才跑学校里看看。”朱伟看向记录员:“这几户人家都记好了吗?”得到肯定答复后,他满意地点头。江阳咳嗽一声,瞪着她:“你说借过的这几户人家,我们都会去调查的,如果发现你撒谎,那么——”他冷哼一声,没再言语。丁春妹脸色更是惨白,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们。朱伟又继续追问:“你到侯贵平宿舍后,他就强行把你拉进去,这过程没人听到动静吗?他宿舍对面就是学生宿舍,也就隔着二三十米。”“我……我被他吓住了,不敢叫出声。”“侯贵平放了你后,你马上去报警了?”“是。”“在这期间你有没有遇到什么人,告诉他侯贵平强奸你的事?”“没……没有。”她眼神透着慌张。“你说你七点多去了他宿舍,后来派出所记录里写着你十一点多跑到派出所报警,扣掉你跑到派出所的时间,也就是说,侯贵平强迫你在他宿舍待了足足三个多小时?”“是。”“这期间你一次都没呼救过吗?”“没……没有。”“这期间有谁来找过侯贵平吗?”“没有。”“侯贵平后来死了,你觉得他是因为你这件事畏罪自杀吗?”“我……我不知道,他自作自受。”朱伟鼻子哼了声,刚想继续问她,被身后传来的一个男人的土话声打断:“春妹,打我电话有事啊?”朱伟和江阳同时转过身去,朱伟眼中一亮,认出了走过来的这个男人——小板凳岳军。江阳三人都穿着便服,朱伟认识岳军,岳军不认识朱伟。他原以为站在店门口的两个人是顾客,走近了看到还有一个人坐着写记录,又注意到丁春妹的脸,隐约觉得不对劲。“小板凳。”朱伟脸上挂着怪笑。岳军隐约觉得来者不善,但还是强撑气势,没好气反问:“你谁啊?”朱伟走上前,伸出一手抓住他肩膀,凶巴巴地问他:“屋子里那小孩是你的?”岳军一把打开他的手:“你他妈谁啊?”朱伟掏出警官证,在他面前晃了晃。岳军马上萎了下去,但嘴巴还是很硬:“找我干吗,我又没犯事。”“丁春妹说屋里那小孩是你的,对吧?”岳军脸色微微变了变,兀自道:“是我的,怎么了?”“你结婚了吗?哪来的小孩?”“我……我捡来的!”朱伟哈哈一笑:“哪里这么容易捡,帮我也捡个来。”“我……我就是捡来的,有人放我家门口,我总不能把这孩子饿死吧?是我捡来的!民政局都登记过!”“登记过了,也不一定就是合法的啊。”朱伟打量着他,突然压低声音,严肃喝道,“群众举报你诱拐小孩,跟我走!到派出所老实交代清楚,小孩到底是怎么来的!”朱伟撩起短袖走上前,一把揪住他胳膊,岳军本能地打开他的手,朱伟一个巴掌呼到了他头上,原本朱伟就很壮实,岳军哪里是他的对手,加上这些年朱伟抓罪犯养成的气势,岳军在下一秒就放弃了反抗的念头,连声哀求:“放手放手,我跟你走,哎哟哎哟。”朱伟从包里掏出手铐,把他拷了起来,放到一边,走过来凑到江阳耳边,神秘一笑:“你和丁春妹先聊着,等我好消息。”他们走后,江阳自顾拉了条店里的凳子坐下,示意对方也坐,摆出办案的架势,道:“我现在问你的话,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记录员的录音和笔录都会一五一十记下,明白没有!”他工作时间不长,实际办案经验不多,不过纪委和检察院是联合办公,违纪官员被带到检察院审问看得很多了。朱伟也传授了他一些经验,审问时态度一定要严厉,严厉但不是凶,因为遇到有些老油条的家伙,审讯人员越凶,他们反而会看透你手里压根儿没牌,是在故意吓唬人呢。玩同花顺不能把把都梭哈投机,自然,审问时也要真真假假。果然,丁春妹很顺从地回答:“明白了。”“说,你和岳军是什么关系?”“我们……我们……”“说实话!”“我们……有时候他在我这里过夜。”江阳点点头,这关系从刚刚两人的神情中也可猜出大半,城市里叫偷情,农村叫姘头。“他经常来找你吗?”“嗯……有时候。”“一个月几次?”“不好说,三四次,五六次。”“你和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关系的?”“几年前。”“具体什么时候!”“大概……大概2001年。”“侯贵平死前你和岳军已经是这种关系了?”“对。”江阳微微眯了下眼睛,停顿着没说话。丁春妹抬起头,发现对方正在盯着她的眼睛。江阳放慢了语速:“我们现在已经查出来,侯贵平不是自杀的,他是被人谋杀的!”丁春妹瞬间眼角抖动起来,指甲掐进了肉里。“谁杀了侯贵平?”“我……我不知道。”丁春妹很是慌张。“侯贵平死前和岳军多次发生冲突,岳军扬言要弄死侯贵平,你说侯贵平强奸了你,以你和岳军的关系,你自然会把这件事告诉岳军,他怀恨在心,所以跑去杀了侯贵平,对不对!”“不是不是,他没有杀侯贵平。”“这件事你也知道,你也有份,对吧?”“没有没有,不关我们的事,侯贵平真的不是他杀的!”丁春妹紧张地叫起来。江阳一动不动盯着她:“那是谁杀的?”丁春妹慌忙低下头:“我不知道。”此后,无论江阳怎么问,丁春妹始终否认她和岳军杀了侯贵平,在谁杀了侯贵平这个问题上,她坚称不知道。一个多小时后,朱伟满头大汗地赶回来,把江阳拉到一旁,低声道:“岳军坚称孩子是捡来的,还去民政局办过收养手续,是用他父母的名义,不过很奇怪,派出所户口登记里,这小孩没姓岳,姓夏天的夏。”“为什么?”“不知道,这孩子户口是冬天上的,又不是夏天捡来的,岳军只说他有个朋友姓夏,当孩子干爹,所以跟着他朋友姓。这事先别管了,我刚才问了旁边的几户人家,他们说丁春妹从来没来借过热水,农村最不缺的就是柴火,哪里会没热水。”江阳心领神会。朱伟转过身,望着坐立不安的丁春妹,肃然喝道:“周围那几户人家都问过了,你从来没有向他们借过热水,你撒谎!”“可能……可能隔了几年,他们忘记了。”丁春妹连忙想出这个理由。朱伟冷笑:“是吗?可是岳军在派出所交代了一些对你很不利的事情。”他们注意到丁春妹的神情更加慌张了。江阳轻轻握住了拳,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说实话!侯贵平到底有没有强奸你!”丁春妹脸色一瞬间惨白,嘴角微微抖着。看到这个表情,两人都是一喜,江阳是根据丁春妹撒谎说借热水这一点,怀疑强奸一事很可能存在隐情,于是故意试探,她这副表情毫无疑问证明猜测是对的。江阳更加有信心了:“他说你报了假警,此外,他还交代了一些事情,我们要跟你好好核实,你不要想着继续隐瞒了,他都招了,你坦白交代会从宽处理。否则——”“我……”丁春妹眼睛一红,忍不住哭了出来,“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我真没想到侯贵平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