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和安王守着这边关,瀛国百姓才能安心地待在家里。所以,他就是一直不回来,我也能接受。”宋寅的手艺是真的不错,这糕点甜而不腻。
“那如果,这世上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了呢?”宋寅忽然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些许探究的意味看着我。
我一怔,警惕地看向他,正准备再拿一块糕点的手顿了顿,脑海里浮现出不久前阿姊送来的信鸽。这只信鸽是我训练出来的,作为我们姐妹俩的秘密通信所用。
阿姊送来的信中大多用了哑谜,翻译出来的意思是——冀州有难,务必小心。我早就知道冀州城直达边境,城外有军营驻扎以抵御齐国来犯,是以危险,所以一直以为阿姊是寻常关心罢了。但如今宋寅这么一问,我顿觉他话中有话。
安王是现今瀛国皇帝的亲弟弟,一直在边关戍守疆土,有赫赫战功,手握大部分兵权。安王一家虽远在冀州城,但其在京城内的声望之大,亦不输统辖南部的将军府。皇帝虽然不说,但或许心里早就忌惮了安王,京城内也曾有传闻,说先皇当年最中意的太子人选其实是安王。现如今,皇帝又将将军府嫡女封为太子妃。。。。。。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心中升起,掌心冷汗涔涔。
北境的夏日来得较南方更晚,但气焰一点也不输南方。还好有阿姊从京城叫人运送过来的西瓜来消暑。我先后给安王妃、宋寅送去了几个,又让安王府的下人们也分着尝尝鲜,消消暑,只留下一个让绮襄用冰镇了会儿切来我俩吃。安王府上上下下似乎都对我有所改观,特别是安王妃,有时还会让我陪同她一起出府,参加一些名门望族的聚会。这时我总以为,他们能够接受我了。
“小姐,安王府的人先前总是不待见我们,小姐何必又将太子妃送来的西瓜分给他们?”
燥热的午后,我躺在屋里的竹榻上小憩,绮襄替我取来了她切好的冰镇西瓜。
“绮襄,既来之,则安之。人每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都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安王府的人对我有意见,倒也可以理解。但是,如果别人以恶待你,你就一定要以恶还之吗?你获得了报复的快感,但始终没有根除恶的源头,他们也不会愧疚忏悔,然后恶意再次滋生,循环往复,到最后不也成了和他们一样的人吗?”我眨了眨眼,说道。
绮襄默了,不再说话,只轻声向我说道西瓜好了。
傍晚时候,天空中留下一抹好看的彩霞,安王妃邀我到她的院中边赏景边用晚膳。我刚到院口,没有闻到菜肴的香味,却闻见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往地上一瞧,果然有星星点点的血滴直带着往主屋方向去。
我从袖中滑出当年切西瓜的那把短刀,暗暗握在手中,大步向主屋内跑去。见到主屋两旁的婢女都安然无恙站在那里时,才松了一口气,收刀走上木阶。
只见屋内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模样的人叩首跪在地上,他旁边是宋寅,背对着我,正在向对面坐在主座上神色凝重的安王妃说着什么,我没有听得很清楚,只看到安王妃的唇形好像是在说“宋千辙”这三个字。
我踏进屋内,安王妃看见我了,却并未如往常那样招呼我上前去,而是皱着眉看着我。看来依旧是我想多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宋寅察觉安王妃异样,转过身来看见我,直直道:“嫂子,我哥他被人伏击了。”
“伏击?怎么回事?”
“来人,请大夫来替这位将士好好疗伤。我哥他前几日就决定要回来了,那会正在回来的路上,却在雁山下受到刺客埋伏。”宋寅先招呼两旁的小厮将这位浑身带血、意识都有点模糊的士兵扶下去,然后才向我解释。
他一直看我,不会又是在怀疑我吧?
“宋千辙没有告诉我他要回来,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定了定身子,直面他的猜忌。
宋寅见我直接挑明了话说,轻咳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那嫂子可否与我一同前去一趟雁山?嫂子正好会些功夫,能自保。我哥这会儿肯定想嫂子了。”
我当即腹诽道,宋寅这家伙不信任我,想试探我,又还想拿我给他当挡箭牌,不要脸。
于是,宋寅立马安排了几个宋千辙之前留给他的身手较好的暗卫,随我们一起前往雁山。
骑马赶了一晚上路,终于来到了雁山下的一处密林里。此时天也快亮了,会追踪识人的暗卫很快就确定了方向,带领我们寻找宋千辙等人的踪迹。
等我们赶到时,就见地上横着十几条尸体,其中大部分身着刺客模样的黑衣,血液所处土壤都已变成黑褐色,其中有零零星星几点长长的血滴直通往密林更深处。地上也没看见宋千辙的尸体。
我策马直冲往血滴所指之处。
没一会儿,就隐隐约约看到了两个人影,靠坐在一棵树下。等骑着马跑近了,我的内心就剩下一阵失落。是宋千辙和一名护卫。
“来者何人!再过来就别怪我不客气!”这人明明自己全身都是伤,看起来已毫无战斗力,却还要故意作出一番要是我再前进就杀了我的架势,真是护主心切。
我略略瞥了一旁的宋千辙,似乎是失去了意识,闭着眼睛,但仍皱着眉,嘴角还有丝血渗出,全身也多处受伤,最要命的,是胸口那一处箭伤。
我皱了皱眉,拉住缰绳,翻身下马,没有上前,站在原地听后面的马蹄声逐渐靠近。
“哥!”
“宋公子!”
宋寅快速翻身下马,飞扑到宋千辙面前,跟来的暗卫也围上去,替宋千辙和那个护卫包扎以止血。
唯独我一个人站在一侧,不知道该干什么,我总觉得我融入不进他们,就像很久以前我娘拉着阿姊和赵铮一起在花灯节夜逛,却唯独忘了我一样。
我们决定先将宋千辙他们送往曾经安王命人修建的一处隐秘的宅子,距离雁山下的雁鸣镇较近,采买药材也非常方便。然后,宋寅命令一个暗卫前去边关汇报情况,留下两个暗卫,剩下的所有暗卫都回安王府,随时汇报冀州城内的任何风吹草动。
大夫被蒙着眼睛带来这座宅子,瞧见宋千辙身上的伤,也是一惊,颤颤巍巍地替他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用草药敷上。
“大人,这位公子失血过多,可能还要昏迷一阵,我替他开了些药,可是。。。。。。”
“可是什么?”
屋内,宋寅的声音急切而愠怒,和他以往花花公子玩世不恭的语气截然不同。
“公子他,他,他胸口那一箭,好像淬了某种毒,但这种毒,小人在北境从未见过。。。。。。”
“要你何用!”接着,那位大夫就被一脚踹了出来,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又立马被暗卫按住,眼睛蒙上黑巾,带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