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渊的脸上笑意粲然,眼神温软,想也不想的便回道:“那当然,他最爱我了。”——余瑾真的无比后悔留下来的这个决定,他就应该在顾南渊提出要离开的时候毫不犹豫的走的。他从客厅中间长长的餐桌上面随手拿了杯酒,轻轻抿了一口,浅色的唇瓣霎时染上一层亮莹莹的水光,他拿出方帕擦了擦嘴,顿了一下,又将刚才被顾南渊吻过的地方一并擦干净了。刚刚站了没一会儿,余瑾便瞥见秦婶匆匆的向这个方向赶来,他还以为她要拿什么东西,便往旁边闪躲了一下,可没想到秦婶直接走到了他的身边,低声道:“余先生,我们顾老在后面的花园等你,想跟你说说话。”找他?余瑾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旋即,他点了点头:“好,我马上过去,劳烦带一下路,谢谢。”秦婶带着他悄无声息的穿过宾客满堂的客厅,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进了一个由透明的玻璃搭起来的房间里,玻璃房外面花团锦簇,摆了很多各种各样的盆景,想来这个房间应该是观景房一般的存在。余瑾走进房间的时候,秦婶在门上面扣了两下,顾父回眸看了两眼,挥了挥手,又接着低头去修剪手下的那盆玫瑰花了。“你们带来的礼物我刚才看过了,有心了。”顾父淡淡的道。房间里弥漫着各种花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像是美酒一般发酵着,十分迷人。余瑾站在原地没动,不失礼数的道:“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东西,不成敬意,伯父喜欢就好。”顾父的面容抽动了一下,他咔嚓一声,低头慢条斯理的修剪着花枝:“我记得你刚才说,你有个双胞胎哥哥?他怎么去世的?”这个话问得有点突兀,毕竟他和余瑾不熟,就算中间有个顾南渊,可他对余瑾并不是很满意,两人的关系便颇为尴尬。但他居然就这么坦荡荡的问出来了,仔细品,仿佛还有点理所当然的意味。余瑾沉默了一会儿,灯光从头顶上散漫的射下,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了一团柔和的光晕中,他的轮廓也显得格外的立体。半晌,他才答道:“今年二月份,在b市去世了,他精神方面有些问题。”余瑾这句话也很有意思,他自己怀疑余格是他杀的,可是在顾父问到的时候,他却避而不谈,反而暗示他可能余格的死只是单纯的精神问题而已。原因很简单,他就想知道,顾父知道些什么,到了哪个程度而已。这场谈话可以说是双方之间的互相试探。可是在听见余瑾说的话后,顾父的瞳孔猛然皱缩了一下,面部颤抖不已,余瑾说的那一句话仿佛是一记重石,砸在了他的胸口,那些见不得人的想法全都一窝蜂的涌了出来,像是一道道魔鬼的影子,四处横生。他一个没注意,那朵漂亮的玫瑰花便蓦然断送在了他的剪刀下。“哦……”他随手将剪刀扔到一边,将抖动个不停的手掩到袖口底下,他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那,冒昧的多问一句,你的哥哥是从小生下来就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呢,还是后天有的?”余瑾八风不动,平平静静:“我们一出生就没见过亲生父母,我哥哥他一直照顾着我长大,没有任何精神方面的问题。他的病是后天有的,应该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刺激吧,亦或者……”他停了几秒钟,倏然轻轻抬头,瞥了顾父一眼,颇有意味道:“或者说,是有人故意而为之。”背对着余瑾的顾父在瞬间面色惨白一片,那青白色的脸在灯光的照射下简直像是死人一样。他的嘴唇抖动着,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在暗中用力的掐紧了自己的掌心。何其相似的历史,从几十年前的长河那端,带着阴冷的风,裹挟着满满的恶意与寒冷,再次呼啸着扑面而来。似乎没有任何人可以抵抗。照片那一瞬间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花房里没有开空调,每一寸冰冷的空气从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面滑过,皆带着冰刀般的刺痛感。余瑾下意识的攥紧了手心,呼吸发沉,半晌,他的唇角才扬起一点凉薄的笑:“伯父对我哥哥这么感兴趣……是和我哥哥认识吗?”顾父猛然一惊,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脸上闪过难以言喻的神情,多年前那桩几乎没几个人知道的秘辛乍然间如同潮水一般侵袭过他的心头,如同狂风过境一般,将他的心拉扯出一个巨大的破口,他甚至能够感受得到在自己的身后,一直被忽视了很多年的那道黑影终于破土而出,紧紧的贴在他的脖颈后,如同附骨之疽,冰冷的吐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