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亲没有法子,只能在又一次烧了陈儿的书后,带着陈儿在祠堂面前起了誓,说他于陈此生决不为官。这之后,陈儿再看书作诗文,便不会再同从前一般晕倒了。”说完,于夫人拍了拍姜婳的手,眼眸红红的:“所以多谢姑娘不嫌弃陈儿,日后姑娘嫁进来了,便把我和陈儿他父亲当做亲生父母。”姜婳轻轻点头,眸也有些红。被于陈送回小院时,天已经隐隐有了要暗的趋势。姜婳想着今日于夫人同她说的一切,她轻轻地牵了牵前方少年的手。几乎是一瞬间,于陈的眸停住,耳朵一下子通红,对上少女含笑的眼,轻轻向她的方向靠了些。月色下,最后一段路,两个人是散步回去的。同于陈分别后,姜婳推开房间的门,走了进去。今日小丫鬟不知为何没有亮烛火,还只是黄昏,屋子里面已经暗暗的。想着也不叫醒某个偷懒的小丫鬟了,姜婳自己拿了火折子,向着屏风后走去。轻声吹了吹蜡烛,见到更亮了些,姜婳终于有了一丝倦意。今日便是欣喜,也是累了。她轻轻地眨了眨眼,按照时下的规矩,要成婚的夫妻,在成婚前三个月是不能见面的。这般事情,一般是长辈念叨,小辈倒是都不太在意。但于陈那般守礼的君子,从明日,应当就不会来见她了。于夫人说三月后的六月初八是个好日子,适合成婚,也不算太仓促。其实是有些仓促的,时下从订婚到成亲一般都需要半年,只是前一世情况特殊,她同谢欲晚从订婚到成亲花费的时间的更短,她便也觉得没什么了。谢欲晚。陡然想起这个名字,姜婳眸怔了一瞬。随后像是不在意一般,轻眨了眨眸,想着何时去长安将姨娘接过来。这三月,足够她细细谋划了。她只在信中同姨娘简单讲了于陈的事情。姨娘回信时言,这世间,只要是她喜欢和信任的人,便是良人。此后一月。于陈果然如姜婳所料,并未再来见她。只是每日会派一个奴仆,送来一封小信,一盆花和一份礼物。似是怕她厌烦,每日小信都只有寥寥几语。礼物有时是一只草编的花,有时是华贵的金簪,有时是江南很有名的点心。每日待到她推开门,小侍就会将东西捧到她身前。小侍总是笑着,最开始她也同于陈一般,多了些害羞的情绪。可一日复一日,她也就习惯了,甚至每日推开门时都会期待,今日又会是什么。直到一日——
她打开小信,上面是少年隽秀的字迹:“阿婳,昨日在下在街上偶遇了谢兄身旁的橘糖姑娘。”“在下从橘糖姑娘口中得知,谢兄会在江南留至七月,念及乘船的恩情,在下同橘糖姑娘表述了想邀请谢兄来府中小住的意愿。”“希望谢兄能同意。”小信到这里就结束了。礼物放在花都被小侍放在一旁,直到黄昏,姜婳才拆开。今日是一罐桃花酒。想起小信的内容,她眸凝了一瞬,即便知晓上一次她那般同他决绝之后,谢欲晚应当不会再出手阻拦了。但想着那不算长的小信,她还是心会一紧。谢欲晚不是那一日就离开江南了吗?为何橘糖还会在江南这边。隔日。姜婳几乎是手颤抖地,拆开了于陈的小信,今天的小信很简短,只有一句话。“阿婳,谢兄同意了!”这一日直到深夜,姜婳才去拆开角落里的礼物。今日是一方沉木梳。小巧的木梳安静躺在她的掌心,明明很轻,她却有些托不住。姜婳怔了一瞬,脑海中只回荡着小信中的那一句:“谢兄答应了。”一种莫名的慌张在她的身体中蔓延,她太了解谢欲晚了。对于于陈,谢欲晚即便谈不上厌恶,也绝不会如于陈一般‘一见如故’。谢欲晚去于府,定当有所求。但是她实在想不出,于陈和谢欲晚之间,除了她之外别的交集的地方。可那日她已经同谢欲晚说了那般的话,谢欲晚也已经应了她。为何,现在谢欲晚还要留在江南,还要去于府小住。按照上一世的轨迹,七月谢欲晚已经回到朝廷任职了,现在为何会在江南留到七月。想不清的事情恍若一团毛线,堵住了姜婳的喉和唇,带着这样的惶恐和不安,姜婳一直失眠到深夜。她这些日总觉得,于陈太好了,她此生能拥有这样一个郎君,是幸运之事。姨娘见了于陈,也当十分欢喜。明明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了,但只是谢欲晚陡然的出现,便又让她处于一种惶恐之中。她其实真的没有怪过谢欲晚什么,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谢欲晚都没有什么错。她只是怕了。现在,连他稍稍出现在她安静的生活中,她都会心生惶恐。最后,姜婳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着的了,只是隔日醒来时,发现自己浑身是汗。小丫鬟一边为她掀开被子一边轻声道:“昨日小姐是做了噩梦吗,怎的出了这么多汗,奴去为小姐准备沐浴的水吧。”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