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娘子……”
“涵娘忘了?”温娘子罢下手中笔墨,肃颜回来看涵娘:“吾只是她的姑母。以前是,以后也永远是。”
轻抚耳
腊月转眼便过,正元节将至,偏巧年节未到瑞雪先临,三十日一大早起来,院子里已经是一片银妆素裹。早食用罢,闲话还没有说上几句,便有客上门。客分男女,温娘子与温大郎各自招待,而宝袭则退回了自己所居的那处小院。
这园子前任乃是个风流人物,建的端是别致,青时有景,玉时更加剔透。宝袭扶着如弦一路慢行,看皑皑景致却也看快步行来往去的一概仆妇。涵娘果真是个能干的!府中奴仆多是来历不熟之人,可宝袭归来至今却样样处处妥贴。
“吾要是也有一个就好了。”
没头没脑的,如弦的耳朵却竖得贼尖:“娘子想要什么?奴去与涵娘讲。”
宝袭笑着捏了捏如弦的脸颊,不说话了。如弦知道这个主子有些古怪,自然不敢多问,可眼风里扫了几圈,也没看见什么稀罕之物啊?
回到院子里时,原先蔓了一地的积雪已经清理得整齐,青石棱子里的雪沫子都扫得干干净净的,且不知哪个伶俐的居然拿扫起的雪堆了两个雪娃娃出来,憨憨的十分可爱。立在跟前看几眼,笑问:“这是哪个弄的?”
两个仆妇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脸上笑得花儿似的:“是奴与重娘一起弄的,干干净净的雪扔出去白糟贱了,不如弄个玩意逗娘子一乐。”
宝袭笑着点头:“是蛮好的,只是累着你们了,去厨里要碗热汤祛祛寒气,别冻着了。”
“谢娘子。”
两个仆妇笑嘻嘻的退开,待见二娘回得堂里才转了出去。
荆娘昨个就回来了,大节下的铺子里放三天假。虽如今管了外事,可回来还是二娘的乳母。更难得的是,二娘居然给自个儿留着屋子,还让那两个小的这几天里不用干别的,只管跟着自个儿服侍。屋里虽摆着那两个小的的东西,可大小床具柜子都是荆娘自用的,且比其它屋子里高的不是一星半点。荆娘甚欢喜,觉得那些个奶子着实没白费了。
不过更欢喜的则是二娘子如今越发开窍了。瞧瞧这今日里专门叫自己备下的这些物件:“二娘可是要给娘子包偃月馄饨?”声音里满满的全是欢喜。可转眼就瞧见二娘一脸的莫名,心里晃了一下,赶紧收紧了情绪:“奴是瞧着素馅,大郎不爱吃这斋食的。”
宝袭刚才已去净了手,坐到桌边,指指对面,荆娘便坐了下来。她在那边擀皮,宝袭在这边包。模样却不似偃月,圆整整的皮子里先添了一半的馅,然后吊了四个角的捏了个十字星出来,并又未着把四只叶子似的面片捏在了一起,还特意又将四角弄了尖尖,拉外拉了拉。空当当的模样甚是有些奇怪。而刚才除素馅之外备着的胡萝卜丁、蛋黄碎、蛋白碎并拣了最绿的叶了切成了细片,分四色装进那四个角角里去。待得装满后,那古怪模样竟然变了十分喜气。宝袭捧了一只在掌心里,仔细看看:“荆娘,觉得此物可有趣哉?”
荆娘连连点头:“有趣!自然有趣。娘子怎么想出来的?”
宝袭放好一个在竹蔑子上,然后指了窗上新糊的窗花:“昨个见如瑟剪那个,突然想起来的。”四角如意,五攒梅花、六福合子、七星抱月……呼啦啦的几个第一次被叫进来的侍婢可是剪了不少,今个一大早二娘子一走,便全糊到了窗上。嫩嫩的碧绡纱衬着鲜红的朱纸,又喜气又好看。
荆娘本便手巧,听宝袭这么一提点,顿时来了兴趣,也依着模样开始捏。皮倒是让了那两个小的来做!
宝袭至如今也没问过这些人的名字来历如何,每天也不见她们,只是窝在屋子里。如弦为此倒得意得紧,益发指东划西的不让人轻易进堂屋里来。这两个小丫头今日还是头一遭进来,跪在榻边上一个弄剂子一个擀皮,小心翼翼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直到把面团全弄光了,才顺溜着下了榻,立在了一边。
前前后后忙了大半个时辰,未了一共弄了一百零八个。宝袭看了看,从自己包的那堆里面拣了十八个最漂亮的出来,分成两份摆到了特意选出来的漆盘子里,未了又加了两张剪好的纸画盖上,放进了一只食匣子里后,招手唤过了如瑟。
“你提着这个去趟清河公主府,让车夫把车停到后门,东西送到婆子手里,不用进去。送完回来就行了。”
又不叫如弦去?
如瑟后背上一阵刺痒,可她哪里敢违主子的意思,点头称是后,上前去提食匣子。却不料二娘子手搭在上面,竟然不动?悄悄的去看,却瞧着二娘子满眼皆是笑意:“你这个呆货,记得别忘了与婆子说清楚,这东西只能蒸着吃,千万可不敢下汤锅沸了。去吧!”
低着头赶紧提了食匣子去办差使,挑帘子的时候听见屋里荆娘说话:“娘子也且得说说她,怎么越发小气起来了。摸摸索索的象什么样子?”
“是吗?荆娘不觉得如瑟这样子蛮好玩的?又不带她出去,在家看门的人那么伶俐做什么?”
帘子放下,堂外一片清冷的鲜气。如瑟长吁出了一口气,复又吸了一口进怀,心里总算是塌实了。
前后院分墙上有三道门,如瑟回屋系了披风后,便拣了最近的西门来走,出去后绕上两重便是马厩。如今府里不同往日,连马厩里都气象万新。十来匹牙口正好的健马整齐的摔在西墙上的棚里,南墙那边停着的则是四辆马车。东院墙上两间大屋,一间垛着草料,一间用来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