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儿,你是来杀我的吗?”宇文万德嘶哑着喉咙问道,他仅剩下的二十万禁军早已束手就擒,他的身边再没有一兵一卒,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什么叫灰心失望。
他的千秋大业,到头来却不过是黄粱一梦,他谋算一生,算到头却仍是天命难违。
“孩儿不敢弑父!”宇文轩跪下言道,“爹,我在京城郊外给你安置了一所僻静的住所,那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你的生活仍然能和以前一般无异,或许会更加地快活自在。爹爹,放下心中的执念才能换取心灵的安宁,做不做皇帝又有什么不同?”
宇文万德双目之中老泪纵横,仰天长叹一口气,念道:“罢了,罢了,天不助我,我又奈何?”
他仿佛没有看见身前的儿子,双眼目视前方,一步一步朝殿门外走去,他的背影看起来老迈迟缓,如同外面即将西落的日光,苍茫而悲戚。
新帝登基,万众归心,陆家军恢复了前朝番号,又成为了朝中一支大军,而蒙古因为国师亡毙,也是内乱纷争不断,无暇南顾,才换得些许太平时候。
大明禅师等人本是武林中人,虽当年也随军征战,但毕竟此时也是年迈,又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见大局已定,便纷纷辞行归去,宇文轩虽是不舍,但也不便强留,遂和红曦一起将他们送至城外。
城外林中,远去的人都已远去,此际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一阵寂静无声之后,红曦便前去拉着马儿想要离去。
宇文轩慌忙上前拉住缰绳,一把将红曦从马背上捞了下来,他炽热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如画的眉目,她的冷漠,她的疏远,在这些日子里都像刀子一般在割着他的心肺。
什么也不说,只是温热的唇附了上去,将她的惶惑惊诧统统湮没在这无尽的深情之中,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要失去她。
红曦眼前一阵眩晕,那股熟悉的温热气息便铺天盖地向她袭来,犹自躲闪不及,她想要将他推开,可宇文轩却反而更紧地抱住了她,火热的吻似乎要将她的所有委屈都覆盖住,只留下暖暖如沐的呼吸。
“曦儿,你听我说好不好……”宇文轩停下来,抵着红曦的额头,痴痴望着她仍存有哀怨的眼眸,可这一次,红曦却安静了下来,静静地听着他要说的话。
“是有那么一次,那天我发着高烧,迷迷糊糊才把她当成是你。曦儿,我发誓,如果我知道那是冷若霜,杀了我也不会碰她。”
红曦轻轻挣开了他的怀抱:“可她如今已有身孕,你又打算怎么办?”
这的确是个问题,毕竟冷若霜腹中怀着的是他的孩子,难道真的说抛下便要抛下吗?他心中思绪翻滚,却不料冷若霜早已站在树林的那一头,她一直跟在宇文轩身后,此时盈盈走了出来。
“姐姐……”她轻轻唤着红曦,慢慢朝他们走来,今日的冷若霜虽身穿白衣,但看来却别有一番娇媚,从前骄躁的戾气似乎也消失无踪,婉婉如玉,妩媚动人。
“霜儿……”二人不约而同地叫道,都没有想到冷若霜会出现在这里。
她盈步走到红曦的面前,浅浅一笑,春日的红晕神采似乎都画在了她的脸上,她伸手轻抚着红曦的脸庞,柔柔如蔓草。
“姐姐,我真是羡慕你,这个世上所有的人都爱你、疼你,当你如珠如宝,就连老天爷也格外怜惜你一些,总让你绝处逢生,化险为夷。你害死我的爹,抢走我的丈夫,可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快活,这么得意呢?”
冷若霜这番话虽是带着笑意所说,可在红曦听来却字字凄厉,令她心中不住震颤。
“姐姐,有时候我禁不住会想,如果当日我们在木桶之中的境遇换了一换,那么是不是今天我们的遭遇也会换一换?”
“妹妹,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缘分之事本来就无法勉强,我们姐妹好不容易才能团聚,我是真的希望从此以后可以和你在一起好好的生活。”
红曦怜爱地抓着冷若霜冰冷的双手,这十八年,她虽生活无忧,可却也养成了骄矜傲慢的脾气,凡事都惟我独尊,她们姐妹俩的性格根本就全然不同。
冷若霜狠狠将红曦的手甩开,仿佛并没有听到她说的话,而是又径直走到了宇文轩的面前。
“相公,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在营地的时候,和你说过什么?”
“霜儿,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宇文轩只觉得今天的冷若霜很是反常,言行之下都透着一股狂冷之意。
“我想怎样?”她喃喃重复着宇文轩的话,目光始终不离他的脸庞。这个男人从她第一眼见上起便深深地爱上了,她爱得掏心掏肺,爱得痛彻心骨,可最终却还是徒劳。
猛然之间,冷若霜将宇文轩腰中的寒玉剑抽了出来,剑尖对准自己的小腹,直直插了进去,漫开的鲜血就像春日最为红艳的海棠花一般绽放在大地之上,氤氲出一整片的凄绝。
“霜儿……”红曦飞扑上去,可无尽的鲜血只是不停地从她的腹中流出,染红了红曦试图覆上的双手。
宇文轩也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到,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冷若霜会用这样惨烈决绝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
“相公……”她轻声唤道,“那天,我说过的,会让你们后悔……后悔一辈子……既然,我活着得不到你,死了,我也要你一辈子记住。”
她望着满面泪珠不停唤着她名字的红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恨恨说道:“姐姐,你知道吗,这个世上我最恨的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