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挑的女人忽而顿住往前的脚步,在唐言章还没反应过来时不经意地将目光停留在她侧脸片刻。
她的声音很轻。
“…唐言章,你也太低估我对你的熟悉程度了。”
唐言章不可避免地因为她这句话陷入了一种短暂的沉默当中。
照理说,她应该要为这句话而感到高兴,事实上她也确实在听到后的第一秒呼吸紊乱了片刻。只是随之而来的细微的悲恸,混杂在她们这几年来的拉扯当中,这句话就显得格外刺耳。
是啊。
明明曾经她们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靠近对方;明明彼此都是因为相近而不相融的性格互相吸引;却因为深埋内心的不确定和患得患失,最终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她们不适合。
可普天之下又有哪一对爱侣不会经历怀疑与磨合呢。
她深吸。
傍晚的余晖早已落幕。在沪城,即便是稀星夜晚,街道上也依旧灯火通明,忙碌而紧促。唐言章洗好澡,换好睡衣,在洛珩给她的位置上打开了手提处理起未完的工作。
即便她请了长假,但也不能完全离开黎城一中,许多繁杂的工作依旧需要她的帮忙。
洛珩罕见地没有坐在画架前,只是与她间隔些许,一同半坐在床头,捧着下午还没有完成的画作继续细化。
……
唐言章的困意,就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来得猝不及防。
或许是现在室内的温度恰好,或许是笔尖在玻璃板上的勾画像极了白噪音;又或者只是洛珩坐在她身侧,没有多余话语,也没有锥心刺骨的情感,只剩那股淡淡的皂角香往她鼻子里钻。
唐言章当即有些发软,眼皮沉重,桌面上字如蚂蚁般的表格再也入不了眼。她昏沉阖目,又试图让自己将未完的工作做完。
“睡吧。”
身侧女人声音很轻,轻到仿佛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因困意而发软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纤长的五指扣在笔记本外壳上,此刻也蔫嗒嗒地垂在床间。她感觉自己似乎靠在了一个熟悉又遥远的躯体上,只是无边水雾将她裹起,她分辨不出是谁。
原本笔尖的摩擦声转变成细微的薄膜键盘声。
嗒嗒。
嗒嗒…
以至于她怎么睡过去的,睡梦中做了什么,都剩不了多少印象。只是在醒来后发现自己的电脑安分躺在床头柜,并且昨天的工作不但保存完整,甚至还将所有的数据都统计完毕,省去了大部分繁杂的替换。
唐言章张了张嘴,她偏头,对上一旁明显已经转醒,但仍旧闭目小憩着的女人脸上。
洛珩脸上细小的绒毛正随着呼吸而起伏。流畅锐利的侧脸比起以前的精致美艳,如今不加粉饰,反倒更多了些艺术家的颓废气质。
她伸手,轻轻从身后环住洛珩的腰身。
“……洛珩。”
她的吻落在了女人的肩头。
“谢谢你。”
“不用谢。”洛珩的声音还带了一丝刚刚苏醒的倦意,懒懒的,又有些以前散漫的意味。
“毕竟是你让这幅画活了起来。”
唐言章摇摇头:“我什么都没有做。是你有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