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底下没有不拍手称快的。“安阳得罪的人太多了,大家敢怒不敢言,心里都盼着她倒霉呢!”王萍喜滋滋磕着瓜子喝着茶水,满脸的幸灾乐祸,“你说是不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要不怎么那么巧,偏让张公子发现了。”“就是说呢……”苏宝珠端起茶杯,掩住唇边的笑意。所谓的“巧”,不过是有人刻意为之罢了。那名伶原是个天阉,模样俊俏,与许多喜好南风之人都是朋友,其中就有高丽质子。而安阳公主又是名伶的戏迷,一来二去的,就和高丽质子看对了眼。苏宝珠不得不感慨一声:真乱!这些都是李继查出来的,也是他暗中安排张公子撞破这一切,的确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能人。又听王萍道:“皇上还是偏心自己女儿的,打都没舍得打一下,等风波平息了,肯定会给她再找一门好亲事——就是不知道下个倒霉蛋是谁喽!”苏宝珠才不操心,“皇帝女儿不愁嫁,嫁到长安城估计没指望,只能远嫁,管她呢,反正和咱们没关系。”-日头高悬,照得大地白亮亮的,长安的气温愈发让人烦躁。人们还是低估了皇家的拳拳爱子之心,安阳偷偷溜到太妃跟前好一通哭,哭得太妃心酸不已,搂着安阳直叫心肝。安阳是会做人的,任凭在外如何飞扬跋扈,在太妃和皇上面前都是一副乖巧体贴的模样。太妃当场就把她的禁足废了,皇上知道了也没说什么。一场急雨后,一个令人惊诧的消息在坊间悄悄流传——皇上不忍安阳远嫁受苦,准备在长安另择佳婿。有儿郎的人家立刻紧张起来,定了亲的赶紧办事,没定亲的抓紧相看,一时间长安城的媒婆忙得差点跑断腿。这日休沐,王怀德被传召进宫,回家时脸色灰白,如丧考妣。他有气无力说了面圣的经过。卢氏听完,满眼的不可置信,“皇上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问咱家铎儿有无婚配,还能是什么意思?”王怀德重重一拍桌子,气得非同小可,“张家不要,就塞给我王家,把王家当成什么啦?我父亲好歹也是扶持皇上登基的功臣!”卢氏颤着声问:“你答应没有?”王怀德不满地覷她一眼,“娶个搅事头子进门,王家还能有安宁之日吗?娶妻不贤毁三代,王家乃是百年世家,不能毁在她手里。”卢氏微微松口气,一口气还没出完,心又提了起来,“你怎么回的,皇上会不会怪罪我们?”“我只能说已有亲事,两个孩子情投意合,发誓同生共死,万万拆不得。”王怀德苦笑一声,“有劳夫人,赶紧操办孩子的婚事吧。”卢氏不由想到了苏宝珠,长长叹了声,兜兜转转,到底躲不过这个商户女,还得上赶着求人家,真是没意思透顶!都怪自己儿子太出色,给皇上留的印象太深刻。唉!艳阳高照,柳叶在风中一动一动闪着绿光。刘氏昂首阔步走在柳荫路上,脸颊酣红,眉宇间流露出抑制不住的激动,仿佛得胜归朝的大将军。
丫鬟们小声议论:“三夫人这是怎么了?”“不晓得呢,从大夫人院子里出来就这样了。”“定然有好事发生……”刘氏嘴唇翘得高高的:说出来吓死你们,刚刚,就刚刚,那个总不拿正眼看她的卢氏,竟然求她做媒,要娶宝珠当儿媳!虽然卢氏说的是“请”,可那低声下气的样子,和求又有什么区别?生平一次,她赢了大嫂子!这都是宝珠那丫头给她挣来的脸面,刘氏打算好好随一份大礼。回到院子时,南妈妈正指挥一杆丫鬟婆子收拾东西,十数个樟木箱子堆得满满当当,小院几乎没有下脚的地儿。“不忙收拾,现在拉走了,过不了几天还得拉回来。”刘氏故作高深一笑,覷着窗子问,“宝珠在没在?”南妈妈道:“前几天铺子送来的夏装料子,她不喜欢,今儿个去东西自己挑去,约莫后晌才能回来。”“我不找她,找你,来,有好事和你说。”刘氏拉着南妈妈往屋子里走,她是个急性子,三言两语说明来意。“铎哥儿你也见过,品貌才学、家世门第,样样没得挑,对宝珠情深意切,屋里头也干净。长房就铎哥儿一个儿子……”说到这里,刘氏忽想到自己膝下无子,在这点上是彻彻底底输给卢氏了。不由暗叹一声,顿了顿道:“日后这偌大的相府,还不都是宝珠的?这么好的亲事,打着灯笼也难找。你把宝珠的庚帖给我,今儿个我就去福应寺合八字去!”刘氏感慨万千似地叹息,“把宝珠嫁到相府,我也算对得起表哥了。”相较刘氏的激动,南妈妈显得冷静得多,“姑娘的婚事得姑娘自己愿意。”刘氏笑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问姑娘意思的道理?问了,也是羞羞答答的不肯说话。”“的确是父母之命,”南妈妈笑笑,“要去信问问老爷的意思,人也要老爷亲自见见。”刘氏一听急了,从长安到姚州,三千里之遥,一来一去要多费多少功夫?等你这头答应了,黄花菜都凉了!她压低声音道:“实话和你说,皇上看中了铎哥儿,要许给安阳公主做驸马,长房不愿意,就推说铎哥儿已有亲事。”南妈妈笑着摇摇头,“原来是把我们姑娘当挡箭牌!”刘氏也有自己的道理,“话不能这么说,别管他们怎么想的,只要对我们有好处,何乐而不为?过了这村可没这店,长房等不了太久。”“一辈子的大事,急不得。”南妈妈还是那副稳稳当当不疾不徐的模样,“况且我只是个下人,姑娘的亲事我做不了主,必须问过老爷,还得姑娘同意。”刘氏耐着性子笑道:“谁敢把你当下人看?表哥家没有女主人,你是宝珠的乳娘,后宅的大事小情都是你管,都顶半个娘喽!”南妈妈只是摇头。刘氏的没办法,起身道:“好好,听你的,问过我表哥的意思再说,我这就让人送信儿。”说完和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走了。她没写信,直接去了卢氏的院子,不等招呼,一屁股坐下噼里啪啦开说:“别怪我这做弟妹的说大嫂子的不是,先前你对宝珠百般挑剔,你身边的岑妈妈都敢拿出长辈的架势训斥宝珠,人家能一口答应吗?”一旁侍立的岑妈妈老脸顿时涨得通红,却是辩无可辩,躲无可躲。生受刘氏一顿数落,卢氏倒没恼火,慢悠悠道:“总要装腔拿乔,方显她的尊贵。你只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