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贞坐在身后,梁皓看不见她的表情。
“警察工作的时候,也会出于立场提出一些别人难以接受的想法,我只希望大家相互尊重,不要有所欺瞒,可以吗?”
梁皓遏制住情绪。“我没有欺瞒她……”
“好了好了,言归正传。”高个子交换相叠的双腿,“这次来有两个问题。第一个,李薇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你指什么?”
“你有没有见过她发病?”
梁皓面露不解。
“癫痫,有吗?”
“没有。”
高个子盯了他一会儿,说:“初步尸检结果有了,和预判一样,窒息死亡,没有别的什么。”
梁皓前倾上身,手肘抵住膝盖:“你的意思是,她在草垛里面的时候发癫痫了?”
“从堵塞口鼻的干草形状判断,干草是被自然吸入的,不是被外力塞进去的。李薇的双手没有被控制住,但却没有拉扯干草,好像被定身了一样。所以法医判断,是发作了癫痫或者类似的神经疾病。具体结果,还要结合以往的病例来判断。她父母说她从来没发过,所以就来问问你,毕竟这两年,你是跟这个小女孩走得最近的人。”他的眼珠子亮了一下,泛起微笑,“孤独的人是会相互吸引的,是吧?”
梁皓不禁收缩起眼睑。这高个子警察的品性,简直可以用恶毒来形容。很显然,他对幼贞的冲撞耿耿于怀,他说这些话是在告诉幼贞:让你回避是为了你好,不离开会后悔的。
“别那样一副表情,我们是在帮你排除嫌疑。她爸妈既然有想法,我们得拿出有力的反证,死者为大,体谅一下吧。好,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撒谎?”他的视线稍稍偏向幼贞,瞬间又回到梁皓脸上,“昨晚下班,你可不是一个人走的。”
梁皓的心往下沉,迟迟不敢提气。
“你的摩托车后座上,还有一个女人。”他朝幼贞摊平手掌,耸了耸肩,“门卫说,好像是你爱人的堂姐,好像。”
最近半年多,俞心岚在开发区的一家超市里做收银员。回革马村的中巴车走乡道,和梁皓回家同路。但中巴车间隔一个多小时一班,而且不准点。有一天她敲开办公室的门,对梁皓说,宁可走二十分钟到你这儿,等你一起回去。那时还是夏天,她走得浑身是汗,额头上粘附着沙尘。
不会打扰你工作吧?第二次来的时候,她这样问,梁皓说会,所以要早点把工作做完。事实上从那时起,他已经没有多少事情可以做了。
俞心岚也认识小薇。临走时,她会和梁皓一起带小薇穿马路,送她到父亲的工厂门前,然后侧身跳上摩托车后座。
“你们经常这样吗?”
高个子的问题已经偏离案件了。梁皓冷冷看着他,不回答。
“我说了,我们是来帮你摆脱嫌疑的。”他看了眼手表,“接下来就要去找她核实信息,如果时间上吻合,你就有了不在场证明。堂亲的证词基本上是可以采纳的。”
“你们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吗?我不明白,就算我没有不在场证明,我有嫌疑吗?”
“暂时没有。”他眼珠向上翻,又落回来,然后用鼻子发笑。
“你工作多少年了?”
“什么?”
“你一直以来都是像没头苍蝇一样办案的吗?如果是的话,这种状态会持续到你退休为止。”
高个子仰天长笑,站起身来扯制服下摆。“原来梁总看不起基层民警,你不知道,一辈子在一线查案,是莫大的荣誉。尤其是,遇到你这样有趣的人。”
矮个子拉长了脸,跟着高个子走了。
“你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幼贞宛如一尊石像,坐在身侧却察觉不到气息,“你们经常这样吗?”
梁皓不想沉默,但又无法开口。
“你跟她是怎么回事,啊?你为什么还有那张照片?你跟那个小女孩……”
警察带上院门,发出巨响,余音在院子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