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楼下,陆璘又往楼上看一眼,这才出门去。心里确定自己在这儿l毫无意义,但他还是留到了傍晚,在土地庙里裹了片草席勉强眯了会儿l,到李由送来消息,得知她果然完全退烧了,才与长喜一同骑马回去。这一趟,明明见到的是好消息,却又高兴不起来。患难见真情,她和上官显会出现真情吗?如果她确定与上官显情投意合,决定结成良缘,他又该如何?若他还要去纠缠,是不是太过分了呢?真是那样的话,他是不是就该放手了?这些思绪,让他心烦意乱。当日下午,陆璘与长喜一同连夜赶回安陆,半夜才到家中。到节完整章节』(),施大夫就留着吧,去卖了也好,拿去送人情也好,反正也是从杏林馆拿的。”说完,他作了一揖,转身便走了。施菀在后面叫了他一声,他也没回头,倒让施菀觉得奇怪不已。县衙之前的确给杏林馆下过命令,必须留一部分药在手中,以备不时之需,当初他们一行从安陆到云梦,也是带了药的,但不多,也不是存在李由手上,他这十剂药也着实大方了些,却不知究竟是怎么来的。上官显也猜不透李由的意思,但直觉上他就明白,这事也许和陆知县有关。到如今他也琢磨过来了,陆知县大概是对施大夫旧情难忘,想要与她破镜重圆,但显然,施大夫并没有这个意思。她极少提起陆知县,哪怕偶然因公事不得不提起,也是寻常神色,看不出别样的情绪。陆知县,这又是何苦呢?之前既不珍惜,现在又何必纠缠?以施大夫的心性,大概是绝不会重蹈覆辙的,至于那个安陆的富家少爷,他虽没见过,却也知道那人不过是对施大夫好,但并不能让施大夫欣赏、爱慕。上官显觉得,相对来说,自己才是最适合施大夫的人。……李由赶回了安陆,才知道陆璘并不是瘟疫,而是普通风寒。松了一口气,得了几句训,但也得了令,不用再过去了。那边施菀已经痊愈,疫病防治各项举措也走上正轨,他既然已经回来,便不用折腾着两头跑,再说如果一切顺利,将到年关,他们也会很快回来。待陆璘养好病,才回县衙没两天,却接到了一副请帖,是城中几个药铺大夫和东家联名上书,邀请他参与安陆县医药行会会长的选举坐谈会。看到这请帖,陆璘冷哼一声。当初瘟疫时一个个事不关己,如今瘟疫过了,又开始要选会长了,还真是脸皮厚。他将请帖扔到一旁没去管,只拿出一张纸来,然后将书案上文书卷册都放到了别处,小心将纸裁好铺开,压上镇纸,再在砚台里倒了水,拿墨锭开始研墨。一旁杨钊看他这架势,立刻过来道:“陆大人这是要写字还是作画?”如陆璘这般高才,不管是写字还是作画都是大师风范,哪怕只是日常公文上的小字,陆璘都能写得赏心悦目,要是专程来写字作画,那可真要瞻仰一番。听他发问,陆璘回道:“写字,劳烦杨大人帮忙把后面书架上的那只楠木斗笔拿来一下。”杨钊立刻去书架上拿了笔来,等陆璘磨好了墨,便是双手呈上,恭敬地将笔交到他手中,然后一瞬不瞬盯着看起来。陆璘蘸了墨,一手提笔,一手提了袖子,在纸上落笔。一时间,笔走龙蛇,写下一个大大的“杏”字,飘若浮云,矫如惊龙。随后便是“林馆”二字,待三个字都写完,又在左下方落款“陆子微”,然后拿出私章()(),重重盖下。杨钊这会儿l看明白了?()『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这是题给杏林馆的字。整个安陆县,可没有哪个药铺或是其他商家有知县的题字,杏林馆这是独一份。但这场瘟疫,没有杏林馆的施大夫,没有施大夫与上官大夫带领其余几名大夫一同研治出药方,只怕满城都要死绝。这题字,杏林馆受得起。“找一队人,热闹一些,将这字送去杏林馆。”陆璘吩咐。于是,的药铺,施菀与上官显也成了清除疫病的头等功臣。馨济堂后堂,方掌柜与周继对坐。方掌柜接过仆人呈上的茶,却无心饮用,只凝重地看向周继,问道:“陆知县这意思,是不是正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这医药行大会,是不是还得继续延迟下去?”周继笑了一声,摇头道:“不能再延迟了,过几日就开吧,叫上施大夫。”
方掌柜疑惑道:“为何要过几日就开?咱们送到陆知县手中的帖子没有回音,他倒一次二次给杏林馆题字,这分明是存心要抬举杏林馆,而打压我们……”方掌柜说着叹声:“周大夫倒是天命,正好那时候病了,我却不同,我是一念之差啊……”周继回道:“事已至此,都没什么好说的,后悔也是枉然。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开行会大会,然后推举施大夫为新任会长。”方掌柜吃了一惊,愣愣看着他,半晌才道:“这……不至于吧?虽说施大夫的确在疫病上领了头功,但那也多少沾了那上官显的光,再说天下又不是只有一个疫病,其他病症上,你我也不差,她论起资历,比我们徒弟还浅,还是个女人,怎么能做会长?”周继捋了捋胡须,不紧不慢喝了两口茶,然后道:“方掌柜错了,到底没看清形势啊。不过施大夫是从我这里出去的,所以我才看得清楚一些,陆知县不是要()捧杏林馆、踩我们,他就是要捧施大夫,至于踩不踩我们,兴许他没这份心,因为我们还值不上他去踩。()”方掌柜想了想,问:≈ap;ldo;因为疫病?听说云梦知县被降职了,而陆大人却受了朝廷嘉奖,所以陆大人感激施大夫,想捧她?⊿()『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这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你也听说过施大夫与陆知县是什么关系吧?”周继问。方掌柜当然听说过,施大夫是陆知县和离的妻子。但他并不当回事,因为他觉得如果陆知县对施大夫有旧情,就会将人娶回去,反正以他的身份做什么都轻而易举,既然没有,那便是不想,没什么好说的。反而他还奇怪一对夫妻怎么做到既无恩情也无怨恨,像陌生人一样公事公办。而周继如今这么说,意思便是陆知县不只因为疫病的事感念杏林馆与施大夫,更因为私情要捧她。所以若只是公心,他们自然可以无视疫病的事,照样让会长一职落在周继和他两人身上,反正官府一般是懒得管这些事;但如果还有私心,那官府就可能偏偏要来管,在疫病上失职的大夫不能做会长,该做会长的,是救下安陆百姓的施菀。这时周继道:“方掌柜,和官府作对,对我们没好处,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现在推举施大夫为会长才是上计。再说,凭良心讲,我这条命还是施大夫救的,黄泉路上走一遭,我也没了那份争会长的心了,你要争你去争,反正我会推举施大夫就是了……之前疫药房那些大夫八成也会推举的,方掌柜可考虑清楚。”周继都这样说了,方掌柜当然没办法再坚持,他也没那么执拗一定要与官府为敌,只是想起来实在心有不甘,他这一把年纪的人,认一个女人当会长,像什么话!不管怎样,才回安陆的施菀果真接到了医药行会的邀请,五日后,她被推举为新一任行会会长。认定的事,将来再不会有人拿她是女子这事来诋毁打压她。她习惯了低调不出风头,那是为了保护自己,这并不代表她不喜欢身份与荣誉。()她站起身来,朝眼前的众多男大夫道:“众位长者抬举,诚不敢辞,我既为会长,必定精进医术,尽心尽责医治病人,也会谦谨恭让,与众位大夫一起维护好安陆县医药行,让医药行同心同德,欣欣向荣。”……回到杏林馆,馆中人知道施菀竟成了新一任会长,不由欣喜激动,枇杷提议要去外面吃一顿酒来庆祝,施菀便索性让医馆早些歇业,由她作东,到酒楼吃酒。众人欢天喜地,学徒伙计,连同彭掌柜、罗大夫、上官显,一齐到了医馆附近的酒楼,包了个雅间,举杯相庆。喝酒到一半,有人问起上官显的去留。上官家是济宁医药世家,上官显立志成为一代名医,所以不甘于留在济宁学自家医术,而是在父亲的支持下游历各地,学百家之长又广施仁术,五年间,已有了些名气。如今快要过年,施菀便劝他不要急着离开安陆,就在安陆过了年再说。枇杷也接着道:“要不然上官大夫就先在咱们药铺坐诊吧,疫病刚过去,很多人还没好全呢,如今我们药铺得了官府的题字,病人越发多起来,还真忙不过来。”严峻淡淡看了枇杷一眼,没出声。施菀也说:“枇杷说的是,上官大夫不妨先在杏林馆坐诊,工钱都好商量。”上官显笑了起来,问她:“工钱真的好商量吗?”施菀笑道:“上官大夫声名在外,有大官大夫在,到药铺来的病人绝不会少,我们当然开得起工钱。”上官显说道:“这事我好好想想……不过若真是留下,我不要工钱,只要与施大夫、罗大夫一同探究学习医术就行。”罗大夫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上官大夫医术可在我之上。”施菀也回道:“那我是再欣喜不过,我也有许多问题想向上官大夫讨教。但工钱是一定要给的,要不然倒是我们要不好意思。”一旁彭掌柜默默听着,脸上维持着淡淡的笑意,并不言语。……三日后,于县衙附近的僻静拐角处,彭掌柜拦下了陆璘的马车。“陆大人,借一步说话。”彭掌柜道。陆璘对彭掌柜这人并不熟悉,仅仅只是知道他是谁而已——他是杏林馆的掌柜。但仅仅只是这一点,陆璘就毫不犹豫下了马车,问他:“彭掌柜所为何事?”他有直觉,彭掌柜找他与施菀有关。两人往角落里走几步,彭掌柜道:“上官大夫决定留在杏林馆坐诊,说是要与施大夫一同切磋医术,看样子,至少是一年半载的事。”陆璘心中一紧,脸上却平静如常,只是问他:“彭掌柜告诉我这事是……”彭掌柜低头道:“不瞒知县大人,是我家少东家交待的,他说,东家不让他回江陵,他是鞭长莫及,知县大人但凡有几分能耐,就不该让上官大夫留下,上官大夫的心思猪都能看出来。”很明显,这后面的话就是丰子奕的原话。大概是丰子奕走时交待彭掌柜替他看着施菀,所以上官显过来,与施菀走得近,彭掌柜便将消息告诉了丰子奕,之前是疫病当前,没有办法,如今疫病清除,丰子奕得知上官显竟要留下来,便着急了,他却远在江陵府,便只好将这赶走上官显的任务交给了他。敌人的敌人,就是可合作的对象。陆璘却并不回话,转身回马车去了。关于这件事,他却是犹豫的。万一施菀就是不喜欢他,而喜欢上官显呢?那他以卑鄙手段弄走上官显,是不是生生拆散了她的良缘?他是想让她选择自己,而不是让她失去选别人的权力。可是,他也有他的执念,他就是觉得,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让她比现在开心…………就在当夜,石全从济宁府回来了。石全不识字,所以将上官显的底细都默在了心里,回到安陆,便将这默下的信息一一说给他听。上官家的确是几代仁医的世家,上官显也的确表里如一,在济宁广受称赞,也几乎就是下一任上官家的当家人,没有成亲,不好女色,品学兼优,德才兼备。但他早与家中表妹订了亲,如今那位表妹已年至十九,前不久上官家还给上官显寄过信,让他回济宁去完婚。听到这消息,陆璘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欣喜,而有庆幸。原来如此,还好如此……上官显,他不会让他安稳留在安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