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熄灯,我看叶宇睡着了,也闭着眼数羊,天知道我根本就睡不着。盼着第二天快点儿到。
检查结果出来,医生把我叫到了办公室,让我坐下,把脑ct的片子打在灯箱上,用很平直的语气跟我阐述,“是这样的,从拍片来看,水肿已经基本消失,这说明手术起到了效果,之前的昏睡只是恢复意识的过程,在现在看来,他的身体没有明显的偏瘫和运动障碍,这是一件好事嘛,”
通常昏迷的越久,出血量越大,手术过后的后遗症就会越大,叶宇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一个奇迹。
一个停顿,我的心在雀跃,这是一个奇迹,那个家伙!
可是,
心中的五彩斑斓瞬间消失。
“目前嘛,可以确定,后遗症还是有的,是大脑语言神经的损害。”
咚,心沉到水底的声音。语言神经损害,什么意思?
“今后嘛,要进行语言功能训练,首先要安抚他的情绪,不能激动,不然很容易就会出现呕吐,头晕,胸闷,心悸,气短的症状,这对他的恢复是不好的嘛。”
“医生,”我打断他的话。“你们会不会搞错了?他只是不想说话而已,这跟不能说话是不同的!”
“其实嘛,之前你跟他对话的时候,他还没有完全清醒,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思维。但现在,在我询问他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的情况了,你要稳定情绪,机会,还是有的嘛。我们会帮你的。”
这是这个领域最好的医生,他跟我说,机会,还是有的,那么,我就不能放弃!没有时间伤心,有一个人肯定在等着我,他需要我的安慰,他现在一定很害怕。
在手术后的第50天,叶宇恢复了意识并且彻底清醒。
我站在病房门口,用力拍拍脸,把眼泪咽回去,微笑,推门进去。病床是可以手动调节角度的,叶宇靠坐在床上,他看见我,也同时朝我微笑,很平静,没有我想象的那样。我一愣,但还是很快调整,靠着他旁边做在小凳上。他抬起手抚摸我的脸,细细的,一寸一寸。房间里只有呼吸的声音。这么安静的叶宇,让我有点不安。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生气,应该害怕,应该抱着我哭,应该发泄出来的。但他没有,所以,我也不能怎样。
我问他,“会不会难受?”
他很乖的摇头。
我指了指自己问他,“这回真的知道我是谁了么?”
他重重的点头。
我在随身的包里拿出了铅笔和素描本给他,这是我带来的,他睡着的时候,我就开始画,那样安静的叶宇,和战神不同,是天使。
叶宇在纸上写字。飒飒。
我笑了,拍手鼓掌,“原来你没有把我忘记啊!”
叶宇也笑,点头。
我说,“你别担心,刚刚医生跟我说了,没什么问题,练习练习就会好的。”
叶宇还是点头,然后低头写字,“这些天麻烦你了。”
我摇头,怎么会,你永远都不可能是我的麻烦。
慢慢的,叶宇低下头去,留给我细瘦的脖颈,他在纸上跟我说,“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不回去,我留在这里照顾你啊!”
小宇,不要害怕,我在这里。
叶宇摇头,眼睛里有一汪水。他写,飒飒,回去吧。
我很生气,“为什么?为什么要赶我走?”
他没有写,他放下纸笔,盖上被子,他的意思是,我要睡了。
我拿毛巾给他擦脸,调整床铺的角度,关灯,他张嘴想用唇形跟我表示晚安,但现在,叶宇已经不能自如的控制自己的口腔了,他做的很费力,都变形了。可是我看懂了。我在他脸颊印上我的吻,说,“小宇,晚安。”
明天会怎么样?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一夜,很不安稳,叶宇开始出现后遗症,头疼,呕吐,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他的反应动作还是有点慢,当他想要呕吐的时候,不能很快的转身,把头探出床外,他不小心弄脏了床单,像是犯了错的小孩,他的头很疼,但他不能说话,他不能用语言表达,起初他有发出一点破碎的声响,难听的残破的像是受伤的幼兽,当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确定那个是他发出的声音后,他死死咬住唇,把脑袋往床上砸。
我过去抱住他,他不能这样,他的后脑勺还有刀口,他才做完开颅手术。我的手臂沾上床单上的呕吐物,叶宇疯了一样一把把我推开,那样肯定是用了他所有的力气的,我倒在地上,爬起来,扑过去抱他,没事,小宇,没事的,不要紧。他的反应很激烈,他开始拔针头,摔东西。针头挥舞的时候划破了我的手背,叶宇看到了,眼睛更红了,疯了似的挣扎。他要我离开,但我不,我紧紧抱住他。走廊的护士听到声响进来,看到的就是我们纠缠在一起的一幕。
最后,是医生注射了安定,叶宇才睡去。我给他重新换了被子,擦干净他的脸。他又安静了,这样的他,我心疼。
早上,我想叶宇现在应该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他的样子,就打电话回家让乔木不用过来给我送早饭,我在叶宇还没醒的时候跑下楼去了医院食堂。拎着早餐推进门,叶宇醒了,看到我,甩了身边的东西让我走,他不能说话,只能这样吓唬我。
突然,乔木站在我身后说话,他说,“这家伙就是这样对你的?”
被看到了!我转身,叶宇安静了。我没让乔木进去,留在了门外,我说,“不是说不用来了吗?”
“我就知道有事。”乔木的脸很严肃,他见不得我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