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芽,你在这里干什么?”钱弄墨疑惑地问,“我娘呢?”
“夫人不在。”紫芽眼神飘忽了一下,回道。
钱弄墨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大对的样子。
“既然钱伯母不在,我们去你房里吧。”一旁的苏嫱却是松了口气,忙不迭地道。
她很喜欢温柔可亲的钱夫人,可以说钱夫人满足了她对于娘亲的一切幻想……可现在她却是不大敢去面对钱夫人,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钱弄墨看了她一眼,笑着点点头,“好吧,那就去我房里坐坐吧。”
钱弄墨的房间苏嫱以往也常来,按理十分熟悉了,但这一次她显得格外的别扭和局促。
“坐啊。”钱弄墨招呼她坐下,又扭头对小碗道:“我陪阿嫱说说话,小碗你去准备一些点心来,就莲子酥和枣泥糕吧。”
小碗扁扁嘴,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这两样都是这位苏小姐喜欢吃的,小姐总是这样体贴地记着别人的喜好,可是苏小姐呢?她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根本没有把小姐当作好朋友。
听钱弄墨这样吩咐,苏嫱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复杂。
“阿嫱,今日怎么想起来找我玩了?”钱弄墨笑着坐下,没问她先前为什么在门口徘徊着不进去,也绝口不提那日在珍宝阁门口的事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心平气和。
苏嫱没有回答,而是有些突兀地问:“刚刚那个陆炎是谁?”
钱弄墨想起方才陆炎看到苏嫱时有些奇怪的态度,下意识问了一句,“你不认识他吗?”
“我为什么会认识他?”苏嫱一脸的莫名其妙,又追问了一句,“他到底是谁?”
……可是陆炎的神情,似乎是认识苏嫱的呢。
钱弄墨若有所思,随口道:“他在市舶司任都吏。”
苏嫱才不管他是做什么的,只是想知道他和钱弄墨的关系而已,结果一听他竟然是个都吏,越发的紧张了,直截了当地问,“他是不是也想入赘你家?”
一提起这个,钱弄墨就有点头疼,“……算是吧。”
苏嫱憋气,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她沉默了一下,“你就没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阿嫱想让我说什么呢?”钱弄墨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苏嫱自然是想让钱弄墨解释她只喜欢她哥,不会答应旁人的提亲,可是她也知道这不大可能,于是她咬咬唇,瞪着眼睛道:“那日在珍宝阁门口,我大庭广众之下那般说你,你便不生气吗?”
听听这话,明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欠妥,却还能这般理直气壮地来质问她,钱弄墨笑了一下,“如果我说生气,阿嫱会道歉吗?”
“你凭什么生气啊!我哥比你难过多了,他那样自律的人竟然学会了喝酒,还……”苏嫱愤怒地跳了起来,说到这里她止住了话头,下意识就不想让钱弄墨知道兄长喝醉酒摔伤这件事,显得钱弄墨于她哥很重要似的,只气呼呼地道:“我哥都那样难过了,你竟然还有心思去逛首饰铺子!我还不能说你吗?!”
……还是这样的炮仗性子。
钱弄墨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这时,小碗已经准备好了点心端来,恰好听到了苏嫱这番恶人先告状的话,气极了,又碍于身份不好发作,只得拉着一张小脸,将点心重重地放在了桌上,退到一边去了。
因着小碗的动作,苏嫱一下子注意到了桌上的点心,莲子酥和枣泥糕,都是她喜欢吃的。苏县令清廉,也不看重口腹之欲,因此家里的厨娘手艺一般,只会些家常菜罢了,这些做法考究的点心她平常也很少吃到……即便吃到了,她也总记着爹爹说过的话。爹爹说,沉溺于口腹之欲的人是没有出息的,所以即使很喜欢,她也不会表现出喜欢的样子来。
可是钱弄墨心细如发,总能注意到她喜欢什么……并且记住。
苏嫱咬咬唇,其实她明明……她明明已经渐渐开始有点喜欢她来当她的嫂子了,她也会努力当一个不难相处的小姑子。
客厅里安静了一瞬,半晌,响起了苏嫱示弱的声音。
她垂着头道:“钱弄墨……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招赘啊。”
“不能。”钱弄墨摇摇头,没有拖泥带水暧昧不清,而是果断告诉了她答案,然后在苏嫱瞪着眼睛准备发怒之前,又轻声道,“阿嫱,你知道这些年,外头是怎么议论我的吧?”
苏嫱眼神略略游移了一下,她……是知道一些的。
她哥哥这样优秀,喜欢他的姑娘自然有很多,这一点苏嫱是深有体会的,那些姑娘们总是会讨好他,不仅仅因为她是苏县令的女儿,还因为她是苏行桑的妹妹……她自然知道那些姑娘们背地里是怎么嫉妒和嘲讽钱弄墨的,苏家是官,钱家是商,本就门不当户不对,而且……哥哥虽然说倾慕钱弄墨,却从不曾遣人上门提亲,她们嘲笑钱弄墨就要待在闺中蹉跎成老姑娘了,她们说哥哥一定不会娶一个商户女。
那时,她也觉得钱弄墨配不上她哥哥。
可是后来……后来她就不这么想了啊。
“……哥哥不曾上门提亲,那是因为他要考科举啊,他学业那么繁重,你又不是不知道。”苏嫱一开始还有些气弱,说着说着,仿佛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声音也渐渐强势了起来,“哥哥那么喜欢你,你就不能体谅他一些吗?!”
钱弄墨看着她,表情依然十分平静,一点要生气的意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