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自己讨厌她所以她就不再出现了?里德尔要是真这么认为那他就傻了——况且他根本就不想最初那样厌烦莎柏了。尽管那个家伙总是以欺负他为乐,可是,他们,他和她,再怎么不计,也可以算得上是鱼肉朋友吧——无需交心、也无需将性命托付给对方的朋友。其实这样就很好。
“你干嘛啊……里德尔,一个人半夜站在窗前……想一跃而下么?吓死人了。”杨也不知是何时醒过来,他被默不作声的室友吓了一跳。纵然是在夏季,夜风还是颇有些凉意的。他拉高薄毯,嘟囔了一声。
“没什么,只是睡不着。说不定是因为考试全部结束了所以有些兴奋。”里德尔说,他撒谎了——今天下午他们结束了所有的考试,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第一个学年就要结束了,如果这句话是对莎柏说的,她一定会一针见血的指出“少来,你肯定是烦躁的睡不着觉吧”。不可否认的,在“了解他人内心”这一方面莎柏不知道要比内定的“公主”接班人杨?文森特高上几个档次。
杨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他翻过身低声说:“不要跟我提考试,拜托……我估计我的魔法史挂科了……下学期还要来补考……爷爷要骂死我了……”他带着哭腔抱怨片刻后,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对里德尔说,“你也快睡吧,明天我们不是还要去送佩舒特学姐么?我记得是——”
“六点的火车。我记得。”里德尔这样说着,有些不舍的离开窗边钻进被窝——他没有薄毯,补助金什么的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于是他抽掉了棉絮,只是把被罩盖在自己身上。可能是因为之前常年住在条件极差的孤儿院,他并没有对此感到不适。
莉莲?佩舒特最终还是去了魔法部工作,里德尔不知道那究竟是海象教授斯拉格霍恩的功劳还是莎柏又从什么地方走了后门,但他很清楚,佩舒特一进魔法部就被调进外交部派去印度尼西亚做考察肯定是因为和奥德丽夫人有私人恩怨。
“你不怨么?”次日送别时,趁打着呵欠的杨望向远方之时,里德尔小声问佩舒特。对方的神情有些恍惚,双眼望着火车喷出的乳白色蒸汽出神。听到他这样问,佩舒特思考了一下,不,很有可能只是假装思考了一下,里德尔不相信她之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果然,她的回答坚定却又透着丝丝无奈:“怨啊,恨啊,怎么能不怨恨。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不过前几天‘公主’和我谈了很久,你知道,她是个天生的乐观派,所以我也就想通了。虽然要和大家分开了,可是印度尼西亚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如果有机会回来,我会给你们带土特产的。”
莎柏那家伙还会开导人?她什么时候变成治愈系的了?一开始佩舒特说道“土特产”的时候里德尔还以为莎柏是告诉了她印度尼西亚有很多风景名胜、美味佳肴什么的,可是转念一想,就算莎柏眼光短浅佩舒特也不至于是被这种垃圾玩意诱惑就屈服的肤浅之人。现在又不是在选择度假旅游的地方!里德尔想了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他根本想不出莎柏究竟给了对方什么样的筹码,才买来的对方的心甘情愿。
单从这点而言,里德尔还真是个不成功的商人。
“前几天莎柏来看你了?”思考了半天,里德尔还是没有把心中的疑问说出口,“我还以为她会一直失踪下去,直到什么时候大家发现她的白骨呢。”他冷哼了一声。心中隐隐有一股莫名的烦躁升起:那个家伙终于不再噎着藏着了可是却完全没有通知自己?
那是被人忽视的不甘,由虚无一点点成型,变成种子落在心中最阴暗的角落。
“嗯。她还说今天会来送行,但我想,以她睡懒觉的习惯……只怕当时只是说说而已,如果我们当真了就输了呐。”佩舒特笑笑,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她把自己的眼镜给里德尔戴上——里德尔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喂喂,这个家伙到底多少度近视?——“我也该走了,这个就留给你做纪念吧……还有,如果可以的话,‘公主’就麻烦你多多关照一下了。她虽然活的比任何人都长久,可是却一直像个小孩子,总是需要别人的照顾——”
喂喂,你不觉得你的台词越来越大妈了么,佩舒特小姐。里德尔不想把自己卷入麻烦之中,但一时头晕居然答应了。直到一个“好”字脱口而出他才意识到也许佩舒特给自己眼镜就是为了让自己头脑发昏。
列车员连催了三次,佩舒特才依依不舍的起身。也许是没有了眼镜看不清楚,也是故意拖延时间,她走的很慢,登车时也像是慢动作。里德尔猜想她可能是在等什么人。
可是她所等待的那个人根本就没有来。
忠贞的骑士就要去远方,可是骄傲的公主却没有来送行。里德尔说不上来究竟是公主还是骑士心中更加伤感一些。
随着轰鸣的汽笛声,火车终究发动了,那个巨大的铁皮盒子承载着无数的乘客、无数的感伤、无数的思念缓缓驶向远方。里德尔和杨学着站台上的其他送行者一般朝佩舒特挥了挥手:“再见了,佩舒特小姐!”
佩舒特抬起车窗看着他们直到连站台也消失在晨雾中。她再也看不清一切,兴许是没了眼镜、兴许是晨雾太浓、反正绝对不会是因为眼中的泪。
她捏紧拳头,前几日莎柏对她说过的话如雷鸣般在她脑中徘徊不去。
“再见吧。再也不会见了。”她在心中默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