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或惊或诧,或嘲或讽,多是取笑南又宁不懂得审时度势,大殿之上,唯独一人扬笑以对。
那人便是易承歆。
他丝毫不介怀南又宁的冷淡回绝,反而对这个少年越发感兴趣。
他能从南又宁的眼神看得出来,这个少年并不想取得他的关注。他复又垂眸睐向案上的试卷,只见雪白绢纸上,书写着数行端秀的字迹。
“殿下——”南又宁平静的面容顿起波澜,只因易承歆探过大手,抽走了他案上的试卷。
“胸怀慈悲,方能以仁心度天下苍生……”易承歆嘴角含笑,低声念出试卷上的端秀字迹,瞥向南又宁的目光颇有几分玩味。
这个南又宁的字迹,就同他的人一般,纤细单薄,好似风一吹便会倒下。
“殿下!”听见易承歆念出自己在试卷上的作答,南又宁面色波动更剧,那一双细眉拧绞,语气急切。
这可是殿试,他怎能无视考场规矩,当着众人的面将他的作答念出来!哪怕他是西凉太子,也不该如此藐视法规。
听出南又宁话里的不悦,易承歆倒也不怒,只是打住声嗓,放低了执高的试卷,墨扫似长眉微地一挑,目光含笑的回望。
这个少年一身黑纱长袍,发髻饰以木簪,面色白净,五官秀挺,明明个头小,不起眼,可坐在这偌大的殿里,在一群黑压压的考生当中,那一身淡然闲适的气质,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
比起其他急于攀附的贵族子弟,眼前这个一点也不打算巴结主审官的南又宁,实在有趣多了。
易承歆心念一起,卷起了试卷,弧度优美的下颚一沉,朝着那一脸不悦的单薄少年微笑启嗓。
“南又宁,随我来。”
话落,淡金色高大人影兀自转过身,朝着与大殿相通的侧殿走去。
霎时,大殿里群声哗然。
殿试一般而言分为三个阶段;一是笔试,在这个关卡便会剔除一半以上的考生,第二阶段则是由礼部官员予以口试,这个关卡只会留下不到一半的人,最后一个阶段则是剩下的考生被召至偏殿,由主审官逐一与之口试。
通过殿试的考生,会按照主审官对他们的评价,依其出任五品以下的官职,或出任翰林院的院士等职,换言之,考生们日后的官途,全系于主审官之手。
南又宁尚未通过殿试的第一阶段,甚至没有接受第二阶段的官员口试,便直接被召入偏殿,且还是身为主审官的太子殿下亲口下诏,这是前所未有之事。
面对众人或羡或妒的注视,南又宁只是白着张秀净面容,站直了身,尾随易承歆进入偏殿。
跨过了朱红门槛,辉煌烁金的偏殿里,两侧分列待命的宫人,殿门之外是带刀禁卫军,殿上摆着一架红木嵌玛瑙宝座,易承歆便落坐于上,手中还卷握着他的试卷。
一见南又宁进到偏殿,随侍在侧的太监即刻搬来了一架黄花梨透靠背玫瑰椅。
“赐坐。”易承歆美目一扬,含笑说道。
南又宁却是直挺挺的站着,那双碧澈似水的眼眸,无惧地迎视,眼中凝着一束细不可察的怒气。
偏偏易承歆就是看出了他眼中的怒气,心下更觉有趣,看来他是当真对当官这件事没兴趣。
“殿下此举已是坏了规矩。”南又宁终是难忍怒气,扬嗓控诉。
怎料,宝座上的易承歆却是嘴角一扬,姿态倨傲的说:“我说的话便是规矩。”
南又宁一脸隐忍的回道:“殿下若是以此态度面对社稷大事,恐非西凉王朝之福。”
“南又宁,你既然无意当官,又何必来参加殿试?”易承歆不再拐弯抹角,当下开门见山的质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