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连被安顿在了连人俊在南市区郊外的宅子里,家里常备有药品和医用物品,因此不必担心换药的问题。连人俊抓了把白白绿绿的药丸给他就着温水服下,又扶他半靠在床头。“这是消炎药和安神的药,我让阿申做些糖粥,你一会儿喝了就睡觉。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去找个更安全的地方供我们安身。”“你那医馆和药店,就这么放着不管了?”云连问。“日本人抓不到你,肯定会来找我,我现在也不好轻易抛头露面了。”连人俊叹气道,“等风头过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去南方。”“去南方?你肯去南方?”“怎么了?”“没什么……连仁君死前让我带你离开沈阳,头七之后你一直不露脸,我还没来得及找你商量这件事。”门开了,阿申端着刚熬好的糖粥进来。连人俊接过碗用嘴唇试了试温度,发现过于烫口,便转身搁在一边。“大哥也跟我说了同样的话,让我和你一起离开沈阳。只是……我还没下定决心。”“你放不下医馆和药房,也是自然的。”云连苦笑。“不是这个原因。”连人俊摇摇头,“除了南下的事,大哥还跟我说了些别的……”“他还说了什么?”“一些和我们两个都有关的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又觉得在你知道实情之前就做决定过于草率,所以……”“到底是什么事?”连人俊怔怔地看着云连的脸,脑中又浮现出连仁君所说的话。——连家对不起他们。——他就是你亲弟弟,你要一辈子善待他。——没有人会因此而遭遇不幸。“你怎么婆婆妈妈的?不想说就别说。”云连不耐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连人俊回过神来,转身捧起桌上的粥碗,“差不多了,来,喝了它吧,喝完好好睡一觉。”云连伸手来接,连人俊按住他的胳膊:“别动,我喂你。”“小伤而已,我又不是残废。”“这伤口要是愈合得不好,日后很有可能会留下隐疾。刀都拿不稳,我看你以后拿什么跟人斗狠。”“有这么严重?”云连嘀咕了一句,还是依言放下胳膊,张嘴含住递到嘴边的勺子。温热的甜粥很能激起食欲,尤其是对于一整天都粒米未进的人来说。三下两下伺候云连喝完了糖粥,连人俊又端来茶杯面盆叫他漱了口,扶他在被窝里躺下。“趁天还没全黑我要出去一趟,你睡吧,有事叫阿申,他就在客厅里。”说完,他弯腰抚平了枕边的床单,伸手关上了台灯。转身刚要离开,黑暗中传来一记悠长的叹息。“我杀了早川信义……我替他报了仇。”连人俊回过头来,尽管看不清云连的表情,但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床头的方向。“我不要你报仇,大哥也不会希望你这么做。”他一字一顿地道,“我已经失去了他,如果连你也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良久的沉默过后男人转身出了房间,房门关了又合上了。“我出事了你怎么办?出事就出事了,还能怎么办?”药效上来了,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在入睡的前一秒云连迷迷糊糊地想:“连仁君把你托付给我,你还真把我当爹了?”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连人俊不在,阿申伺候云连吃完饭喝了药,又行色匆匆地出去了。客厅里隐约传来进进出出争执交谈的声音,但都极力压低了声音,听不真切。傍晚连人俊回到屋里给他换了次药,云连打听外面现在情况如何,他也是含糊其辞,只叫他安心休息。连人俊走后云连把阿申叫到跟前。“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没有,老板你安心休息,等连医生找到了房子我们就……”“休息个屁!你们一个个都叫我休息,是当我傻了还是残了?”“老板,真的没什么要紧……”“你还知道谁是老板?”云连冷喝一声,“说!怎么回事?”阿申在逼问下又支支吾吾了一阵,最后垮下脸来:“老板,我们这回好像闯大祸了……”“怎么说?”“这早川信义不是什么步兵团长,是关东军的情报主任参谋,还兼任关东厅的高官……从昨晚开始满大街都是在抓人的日本兵,就差没有全城戒严了,听说日本那边还要派人过来追查此事。”“情报主任参谋是干什么的?”云连茫然道。阿申摇头:“我也不清楚,是连医生说的……反正是个大官。”“连人俊现在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