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黄济看不上他这女婿?”云连问。“啊,你不知道?”“知道什么?”沈秋儒突然住了口,略为尴尬地咳了一声:“没,没什么……”云连看出他这是有事瞒着自己,不过既然对方有意瞒着,他也就无心多问。——反正也不会是什么要紧的事。侍应生从一旁走过,沈秋儒叫住了他,又转头问云连:“还要什么酒?”后者摇头:“不了,不喝了。”“云先生酒量不怎么样嘛!”“前天夜里吹了冷风,嗓子有些不舒服。”“哎呀,难受得厉害么?要不要喝点热的?”“……好。”沈秋儒询问了一番,得知热的只有咖啡。“咖啡又不能润嗓子……可也没法子了,这里没别的好喝。”云连本想劝他算了,但见男人锲而不舍地抓着侍应生不放,甚至想出“叫楼上酒店烧点热水”的主意而遭到白眼,突然不忍也不愿意出言阻拦了。——他费这么大的心思,只是为了替我讨一杯热水。我不过是不想喝酒随便找个借口罢了,他却当了真,担心我嗓子难受。上一次有人担心自己嗓子难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云连心想。太过久远的东西他已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小的时候自己嗓子弱,一淋雨挨冻就咳嗽发热。每当这时云榕就会热上一碗面汤,拌些鸡蛋,再撒上葱花,热腾腾的一大碗哄他喝下去。云连不喜欢小葱,但唯独能忍受蛋糊面汤和葱花混在一起的味道。很暖,很让人安心。“云先生?”沈秋儒的声音将他从遐想中拉了回来。“嗯?”“云先生今年贵庚?”“二十二。”“我猜也没满二十五……这么算来我比云先生还年长几岁。”沈秋儒笑道,“以后我能不能叫你小云?”云连微微皱眉,怀疑对方是不是喝多了。连仁君这么叫他也就罢了,沈秋儒跟着学样算怎么个事?“你才比我大多少?”“一直叫云先生多生分,这‘小’也不是年纪小的意思……”沈秋儒解释道,“你也可以叫我小沈嘛!”“……那就随你。”咖啡送来了,侍应生正要把杯子往云连面前放,舞池里突然跌出一对男女。男的大概是喝多了酒,醉醺醺的扯着女伴,闷头就往沙发这边撞。眼看侍应生被撞得身子一歪,沈秋儒猛地侧身挡在云连跟前,半杯咖啡泼到了他的袖管和手背上。事发突然,云连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挡住了视线,待回过神来只见满桌的狼藉,沈秋儒正狼狈地用纸巾擦拭手背。肇事者见状探过身来:“哎呀,真是抱歉。”沈秋儒抬头一看,见是许家的二公子,于是佯装动怒道:“你可真是的,走路都不好好走!”“脚不听话,我也没办法呀!”“明知道自己酒品不怎么样,少喝两杯吧。”“是是,沈公子教训的是。”许公子说完,又瞥了眼半靠在沙发上无动于衷的云连,嬉笑着问,“小情人?护得还挺紧的嘛!”“你真喝多了?胡说什么呢!”沈秋儒气急,尴尬地坐直了身子。许公子走了。云连看着男人被烫红了的手背,想起前些天在咖啡馆里对方帮自己擦拭手指上的污渍,不禁犹豫眼下是否应该做一些类似的事情作为答谢。今儿个不巧没有带丝帕,他便装模作样地伸掌往那手背上抚摩了一下,问:“痛不痛?”沈秋儒收回手满不在乎地一笑:“没事,我皮粗肉糙的,烫不坏。你没伤着就好!”云连愣住了,暗暗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心中忽然涌起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在他不长不短二十多年的人生中,还是头一次有人把他当作娇贵物件护在身后。尽管那不过是杯热咖啡罢了。※※※※※※※※※※※※※※※※※※※※秋儒:小云你不知道二哥喜欢男人??云连:咦惹,周围怎么都是基佬…陆老板:谁在叫我?无中生有转眼进了十二月。轮船公司那头有小金几个看着,没再出过什么岔子,南方的货物源源不断地经由上海运往满洲,一行人总算是在沈阳站稳了脚跟。云连私底下做的西药买卖也进展顺利,前些日子刚同一家新开的药房谈妥,预订出售一批盘尼西林,等船从塘沽回来即可交货。阿申等人发觉老板最近有些反常,没事总跟着一个年轻记者四处跑动,去的还都是电影院,饭店,百货公司这种平日里没要紧事绝不会去的地方。有天夜里云连神志不清地被男人架着送回家,守门的伙计找到阿申,一屋子弟兄大惊失色地一齐冲到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