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檀心下一紧,雍正又想干嘛,嘴上道,“回皇上,是。”
“写两个字来给朕看看。”
玉檀皱了皱眉,道,“皇上,这……”
“朕要你写你就写,就在朕的案上写。”雍正不悦道,“磨蹭什么。”
玉檀也只得拿起笔,道,“皇上要奴婢写什么?”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雍正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念出来。
玉檀握笔的手险些拧断了笔杆子,深吸一口气,在纸上一蹴而就,道,“奴婢的字迹拙劣,还请皇上不要见怪。”
雍正将纸拿去看了眼,瞥向玉檀冷声道,“你的字里有股怨气,你对朕有何不满?”
“奴婢不敢。”玉檀跪地答道,“奴婢很久没拿笔了,所以生怕写的难看惹皇上生气。”
雍正仔细瞧着跪在身前的女子,微微低着头,一眼都没有看过他,语气却不卑不亢,听不出一丝胆怯。对自己的问话也始终不温不火,滴水不漏。
“高无庸,下去,朕不叫你不用进来。”雍正冷声命令道,高无庸忙退出去了。
难堪的寂静被一声“噼啪”的烛花声打破,“此刻无人,不必再粉饰作假,你可以一吐为快,说说心里对朕又何不满。“雍正徐徐说道。
玉檀维持着半蹲跪地的姿势,平静的说,“奴婢没什么可说的。”
雍正叹了一声,道,“若曦的事情你知道的最清楚,你不也一直拿她当姐姐么,朕……”话语未尽,玉檀的眼神已冷冷的看向他。
“奴婢是把若曦当成自己的姐妹看,但不想成为第二个她。”
雍正大怒,语气严厉,冷漠到没有一丝温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伴随着怒气,雍正一挥手将桌案上的东西统统扫到地下,置于案上的盒子也随之被打向玉檀,玉檀一点也不顾忌雍正在场,直接伸手将袭来的盒子打偏,里面的木兰玉簪掉出来,应声而断。
雍正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木兰簪子,面孔泛青,肌肉不时的抽搐一下,狠狠的瞪向玉檀,道,“你!”
“奴婢之举出于本能,并非故意,若是皇上要责怪,奴婢也只能领了。”玉檀心里恨得几乎要呕血。若曦,我竟然沦落到要当你的替身,未免太小看我了!
雍正没有说话,良久,嘶哑道,“朕若怪你,你会更加恨朕么?”
“奴婢不敢,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纵然皇上杀了奴婢,奴婢也是叩谢皇恩。不过奴婢有一件事想告诉皇上,相信皇上也早已经心知肚明。”玉檀梗着脖子,神情淡漠,嗓音不高不低的说道。
“你说。”雍正关注的望着她,沉声道。
玉檀咬了咬嘴唇,她知道自己的话说出口,也许就没命再走出这间屋子了,但是多年来所受到的苦楚和愤恨似一条条毒蛇般的盘桓在心头张嘴吐信,撕扯着她,让她的忍耐再也无法抑制,遂一字一顿,清楚道,“若曦死了,她不存在了,永远也不存在了。”
雍正的目光中瞬然有了庞大不可言说的震惊,一股焦灼的火焰直冲五脏六腑,烧得他隐隐作痛,他按着玉檀的肩头,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的肩头捏碎。玉檀直挺挺的跪在那里,仿佛根本没有感觉到骨头在咯吱作响。
玉檀的无动于衷更加激怒了雍正,他的脸色难堪,扳起玉檀的脸,道,“你恨朕打你,罚你去做贱役,所以故意拿话来刺激朕是不是?”
“我当然恨你!这个皇室全都是一群没心没肺的人,为了争夺这个皇位什么心狠手辣卑鄙无耻之事都干得出来,康熙当初答应过会替我保护我的家人,可结果呢,他根本没有做到,我们这些奴才的命在你们这群皇族眼里就跟野草一样轻贱
61、六十一
。而你,拿我去纪念一个死人,当做一个任意摆布的物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难道还要为此对你感激涕零么?”玉檀毫无惧意,双眸灼灼的盯着他。
“啪!”玉檀的嘴角被打得破裂流血,雍正第一次发觉自己从来没认识过眼前的女子,神情有些愕然,过了很久,黯然的说道,“你下去吧,以后就待在钟粹宫,再也不要出来了。”
“奴婢叩谢圣恩。”玉檀木然的叩首,起身离开了。
“姑姑,你这是……”高无庸看到玉檀嘴角流血的从暖阁里出来,面带惊惶,皇上怎么会打她呢。
玉檀不在意的笑笑,离开了养心殿。
“高无庸!”里头传出雍正充满怒意的低喝,高无庸不敢耽搁赶紧进去了,见到地上一片狼籍,他弯下腰,半跪在在地上收拾起来,拾到那支断裂的玉簪,高无庸小心翼翼的对雍正道,“皇上,您看这……”
雍正顺着他的话,看到木兰花已经磕掉一片叶子,露出里头光秃秃的花芯,盯着破碎的簪子看了许久,雍正挥挥手道,“拿出去丢了吧。”
回到钟粹宫,梅香惊讶道,“姑姑这么早就回来了?”待看到玉檀受伤的嘴角,慌张道,“姑姑,怎么回事,您受伤了。”说完,打水浸湿了帕子上前给玉檀冷敷。
“嘶……你下去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玉檀轻声抽气,心里却是一片舒畅,这是第一次她能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不用再曲意讨好,至于其他的她再也不想多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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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六十二
玉檀看着镜子里有些狼狈的自己,忍不住笑了一声,她和雍正,再也无话可说了,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雍正将玉檀禁足于钟粹宫的事情只有寥寥几人知晓,外界都当玉檀学从前的苏麻喇姑,一心修佛,不再理俗事了,钟粹宫也成为了宫里最安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