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缸进了鼠,我让他捉,他不动弹;屋梁朽了,我让他修,他不动弹。
都没什么,我修不了梁,拿了银钱让他去请匠人,他却拿了钱同人吃酒。”
徐娘子吸了口气,继续道:“我嫁了他,自该生是他家人,死是他家鬼,我想着,他也变了许多,晓得问我累不累,要不要喝水了。”
“我就是……”她张了张口,却忽然哽住了喉,再也说不下去,只好紧紧咬住唇。
伊墨却冷不丁冒出一句:
“做人真的挺难。”
徐娘子疑惑地望着他,只听这不通人情的妖精诚恳地说:
“人要管住自己,不让自己将期望落在旁人身上,还要管住旁人,不叫他们将期望落在自己身上。”
妖精站的板正,表情也板板正正,一字一句地道:
“否则就要失望,就要愤怒,若再冲动些,就要身陷囹圄,一条命都保不住。”
“太难了。”
徐娘子推开门,请他入户,依然是手提着粪叉走在前方领路,面上没有表情,没人能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只是三日后,徐娘子同张小郎君和离。
和离书上摁下指印,红色晕染在指尖,她低头看着手上红艳艳的颜色,仿佛她曾揣着满怀期许,通红着脸穿过的那件嫁衣。
她漠然地想:
往后我再不指派你,也不期望你啦。
番外:伊墨前传之人间(二)
徐娘子的阿耶是个中年壮汉,身形魁梧,黑红面堂,颇有些神似从前无名山腰居住的黑熊。
尽管没道理,伊墨看到他的第一眼,对他教养出来的徐娘子性格泼辣,也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事。
却不知凡人万种,将一句“人不可貌相”玩出了花样。
壮硕如徐阿耶有面貌不符的温良脾气。
听徐娘子口齿不清的哭诉,一边叹息一边轻声漫语地应和“是这样呀”“我儿委屈啦”,又取出帕子给徐娘子擦擦泪,摸摸头。
徐娘子的八分委屈,硬生生让他嗟叹出了十二分。
愈来愈伤心,泪珠淌个不停,悲戚哭腔拖的她阿耶也跟着红了眼。
伊墨跪坐在一旁,甚怕这汉子一下子哭出来,毕竟他连绢帕都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