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惚着坐了会,追上去:“小江哥——”江远路头也没回,把从她车上卸下来的伞包装进自己后备箱。“你看咱们俩这缘分……远路、思远,一听就是得在一条道上的合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可怜兮兮道,“你让我缓缓呗,半年……不,贷款申请下来就还你,怎么样?”江远路的手顿了下:“什么贷款?”曲思远便把青农贷的事儿说了,他沉吟了会,点头:“行,但超三个月的话,就得给利息。”“……行吧。”她暗暗叹气,心里把霍见深骂了几百遍。资本家果然都是黑心的,故意中转了一道骗她买一堆东西,买完居然还找借口把承诺咽回去了。要知道这钱这么烫手,她死都不会同意江远路去采购这么贵的滑翔伞的!自己果然还是太年轻了!“你跟她开口要钱?还把无息期限缩短了一半?”霍见深不可置信地在电话里吼:“那你告诉她,我那200万,也是你出的了吗?”江远路盯着前面的路况,有些不耐烦地对着蓝牙耳机道:“你又没告诉她,我干嘛倒豆子全抖出来?”“不是,”霍见深是真不懂这人了,“那你做好事不留名就算了,怎么被发现了还得黑下脸演一会儿奸贼呢?”“你才奸贼,”江远路没好气道,“以后少给我在她面前胡说八道,尽惹麻烦。”“好好,我奸贼,你雷锋!你品性高洁,你无欲无求,你低调仁义——我还是不懂啊,你到底为什么要唱这白脸的角色呢?也没个红脸和你搭伴啊?”江远路沉默。霍见深却一副不问到原因誓不罢休的架势,电话挂了又打,拉黑了都还换号打回来。“你就告诉我吧,真的,除了我你也没什么人可倾诉的。”他絮絮叨叨道,“本来性格就够曲扭了的,阴阳怪气的,你再这样莫名其妙、喜怒无常,我都怀疑你要变态了!”江远路叹了口气,望着车前黑漆漆的路面,只有远光灯照射到的一隅,显出本来的灰色白色水泥路面来。“我也就是还她爸爸一个人情,钱迟早要和她算清楚——真把人闺女养废了,以后你负责?”霍见深难得噎住,深深地被好友的这一番“良苦用心”雷到了。他霍见深亲爸也散过不少财,做过天使投资人。怎么就没一个报恩人来对他奉献一下爱心呢?霍见深在这头羡慕非常,那边曲思远却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温暖的春风。青农贷的钱,她本来也是抱着锦上添花的心情申请的。被江远路兜头浇了这么一桶冰水,这笔钱就成了救命的稻草。她缠着曲毅再联系联系那个驻村干部,问问审批最早什么时候能下来,最多能批下来多少。曲毅打电话打得手机都滚烫的,最后还是那边的驻村干部受不了,主动道:“你们别着急,我明天下村正好来你们那,咱们好好聊聊——我就现在打给银行,人银行也下班了呀。”曲思远这才罢休。隔天一早,她借着吃早饭的时机,又开始缠着曲毅打听:“你昨天说的小刘,什么时候来咱们村里?”曲毅嘴里含着粥,含含糊糊说了句“中午”。曲思远上山看了看差不多竣工的游客中心,又接了几通因为昨天的直播而来预约试飞体验的电话,再看了小美栗发来的宣传稿和照片……村口的树影歪了又直,最后汇聚在树干脚下。正午已过,一个鬼影也没来。“曲哥,那小刘干部怎么骗人?!忽悠我们呢?”她一腔焦虑无所排解,嘟嘟囔囔抱怨道。曲毅打了好几通电话,好容易接通,那边嘈杂的好像几千只鸡在飞翔。一个女声用方言骂:“不是你的狗把尿撒在我的菜上,我的菜能死?”“你儿子天天站那撒尿,都没把菜浇死,我的狗拉泡尿就死了?”另一个女声也不甘示弱地怼道。“我儿子一个五岁的男娃撒尿你都偷看,你是想男人想疯了吧!”“啊啊啊领导们你们听听看,我做不了人了,我男人不在家,被泼妇这样欺负!”……电话嘟嘟嘟挂断了,隔了好一会儿,小刘才重新打回来:“不好意思,我还在大曲村呢,一会……一会我就过来。”峒乡镇一共30个行政村,白鹭村是其中一个,下辖白鹭山村、小曲村两个自然村。曲思远她爹便是白鹭山村考出去的,后来为了能够多吸引些客流,煽动村委会把白鹭山村改成了涂鸦村,山脚的小曲村则改名为桃源村。但这新名字至今也未带来什么经济效益,大家就还是按老习惯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