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又道:“你身体这样子,住知青点熬不住的。”宋尔闻言怔了下,可恍惚回神后却没立刻拒绝,他并不是心很大的人,能挥挥手等大家回来当什么都没发生,尽管面上谁都不会说什么,可心里的隔阂却看不清。何况,他还有父母,他们精心养了他那么多年,本来……宋盈就已经不在家了,他要是再出什么事,他们怎么承受的住。宋尔不敢去想这个可能。“咳、咳……”他抵着唇,把咳嗽勉强压了下去,人在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名声这回事儿就顾虑不到那么多了。“好,我去。”他声儿里攒着弱气,话音却坚定。陈月儿原是想着如果宋尔不愿意,她就跟着一起去,可见对方没生出什么抵触的意思,就熄了话儿,“决定好了?”宋尔“嗯”了声。陈月儿从来都是希望她能好的,听她这样说脸上的气闷渐渐消了,“这样也好,就是你东西太多,用不用我过去送你。”“我能拿住的,”宋尔不想让陈月儿下这么大的雪还在外面跑。陈月儿对他的话半点儿不信,“你拿个我看看。”宋尔:“……”他看向自己的大行李袋,暗自提气准备下炕。可江柏直接拦住了他,“哪个是你的?”宋尔指了指角落里那两个中间的,“灰色的那两个。”“你把衣裳穿上,”江柏嘱咐完就去拿行李了。”“哦,”宋尔身上没盖被子,他的大厚棉花被还在土块下面压着,因此只披上军大衣就下来了。陈月儿看着身形高大的男人转眼就跨上了两个大包袱,想说的话,就这么被堵在了喉咙口。她看着已经把东西扛肩上的江柏,最终没再多说,只临走时小声道:“要是这个江柏不怀好意,你回来告诉我,我肯定想法子教训他。”宋尔是很少觉得旁人可爱的,可这一刻却没法不生出这样的感觉,他望着眉目明朗的女孩儿,笑着说:“我知道了,你要是在知青点过得不开心,也要过去找我。”“放心,指定不跟你客气,”陈月儿道。宋尔随后又同周臣告了别,“等吕英回来时,替我向他带声谢好吗?”他一直都知道善意是很难得、也不该被随意挥霍的东西。周臣凝视着宋尔淡淡的、生气淡薄的眉眼,道了声“好”。“那……再见。”宋尔并不是习惯离别的人,他望着出来送他的两人,到底生出了三两分惆怅。“再见。”相处不过几天,可周臣摸了摸自己腕上的表,心中仍会生出不合宜的念想。但真到了分别的时候,他却只能道出这一声再见,旁的话,再不能宣之于口。喜欢一个人,便是这样。不得已,没办法。陈月儿则是过去直接给了她一个拥抱,“说什么再见,我们还在一个村儿又不是见不到面了。”明明嘴里说的洒脱,可话里却都是哭腔。宋尔拍了拍她的肩,没催促。最后还是陈月儿主动后退了一步,她自欺欺人的转身擦了擦泪,“快走吧,一会儿到下午,就更冷了。”“嗯,”宋尔很体贴的没去看她。江柏站在不远的位置等她,没有说话一句话。外面满是风雪,一直到宋尔出来,江柏才道:“走我后面。”
宋尔的身上已被严严实实的包了一圈,可出来后仍然挡不住冽冽寒风,才走出院子没几步,就跌进了雪里,扑腾了老半天也没起来。好在江柏不时回头看着,见他这样忙拐回去把人捞了起来,等她站定之后半蹲下身子道,“上来。”宋尔看着他身上的两个大行李袋,没有动作,“可你拿的东西已经很多了。”江柏回过头,英挺的眉上有雪落下,“你没多重。”宋尔看着他,还有些犹豫。“天冷,别磨蹭。”江柏道。宋尔看了看到他大腿的雪,没再试图拖后腿,只还是道:“你要是累了一定跟我说,我自己也能走的。”江柏“嗯”了声,没提刚才她走几步就陷雪堆里出不来的事。宋尔最后还是趴了上去。不知是不是之前有了经验,现在已经很有些熟练了,“好了。”江柏挽过他的腿弯抬步。风雪很大,可宋尔在这样的、这样看不清前路的时候,竟觉出了点儿安心。“咳咳……”江柏听着身后不时传来的咳嗽,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些。隔了大概有半个钟,才看见山坡上那座影影绰绰的房子,同样是木头的房子,这里却没怎么受地震的影响。江柏走过去抽开锁,一直到廊下,才把人给放下来,“行李我放到东屋儿了,往后那就是你的屋子,不过还没烧炕,要等会儿才能躺。”宋尔不时点头应着。他的红围巾上挂的都是雪,脑袋一点就落下来一些。江柏见状轻轻笑了下,“低下头。”宋尔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怎么了吗?”江柏没答话,只是伸手把她脑袋上的雪拍了下来,“走吧,进屋。”宋尔垂眸望着落地上的雪,后知后觉的感知到那点儿迟钝的温柔,像是暮色下的橙橙流云,分明很远也很薄,却烧出了余温。他循着男人的脚步慢慢跟过去,胸腔里留下的、那些沉重的东西似乎被尽数抹去了。江柏把她的行李归置到炕头的柜子上,要找什么东西也方便,“这儿冷,你先去上次来的那个屋待着。”宋尔这次却没听江柏的,他走过去也想出份力,“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江柏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他的意思,想了想还是给了派了个活儿,“你把西屋柜子里的被子抱过来。”“嗯,”宋尔轻声应下,只回身往里走的时候腿突的打了软,没两步就磕在了门框上。江柏余光瞥见这一幕,快步过去把人搀住,“先去坐着。”宋尔就着他的胳膊缓了缓,过了会儿才觉得好些,“给你添麻烦了。”江柏听着宋尔微落的声调,胸中莫名发了点儿堵,“什么是麻烦?”宋尔顿了下,片刻后才回他:“大概是……会让别人觉得负担的事。”“我不觉得,”江柏话音不见半点迟疑。宋尔指尖微颤。江柏身形高拔,那双黑漆漆的眼眸俯瞰下来,带着不容人闪躲的迫意,他直直望进宋尔那双琥珀色的眼里,说:“我不觉得。”似是怕对方不信,他一连说了两遍,一次比一次笃定。在这样的眸光里,宋尔忽然就说不出旁的话了,他覆下眼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