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得人声鼎沸的庙会上,忽然寂静了不少,她探头望去,发现庙会上出现了一对男女,被御寒衣物裹得严严实实,依旧掩不住通身的清铄与贵气。好一对才子佳人!她的目光,同周围的百姓没有两样,像被勾了魂魄,不禁也紧随着那对碧人。二人似是对此习以为常,丝毫不被影响,一脸随意逛着庙会上的小摊子,引得摊主许久才能回了神。男子生得气宇轩昂,身上的棕裘氅,衬得他愈发魁梧奇伟,她远远望着,分明是隆冬天,脸上却冒出了两朵红云。那时她只是蜷在角落中的一个看客,丝毫没想到这辈子,能与犹如天人般的二人扯上关系。男子的眼中没有旁人,只对身旁罩了银狐氅,天资国色的女子满眼宠溺,挑了许多物件,又说了许多俏皮话哄女子开心。他们走至湖面,女子兴致高涨起来,脆生道,“鸿云哥哥,你看冰面上溜冰那些人,身姿绰约、婉若游龙的多好看,可惜姨娘担心我摔跤,不让我学冰嬉,”男子宠溺一笑,“萦柔妹妹若想学,我今日就量了妹妹的鞋脚尺寸,命人做出双趁脚的冰靴来。”女子面带苦恼,“我听说冰靴繁复,甚不好穿呢。”男子爽朗道,“这有何难,有我在,你还愁没人替你穿靴系带么?”女子的眼眸犹如星月,烁光闪闪,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真的!那不许反悔!就这么说定了!”………那笑颜太过耀眼,刺得她心中泛酸,于斐玉转了身,再也没能看下去……在今后的许多个日日夜夜的中,于斐玉都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自己未来的夫君,会不会也如同那男子对那女子般,愿意为她躬身低头,愿意将她视若珍宝。本以为只是红尘中的惊鸿一瞥……于斐玉没想到的是,在一年半后,那风光月霁,温润如玉的男人,定远侯府的嫡次子梁鸿云,居然会阴差阳错,成了她的未婚夫婿!她等啊等,等啊等,终于在温萦柔了无音讯半载后,盼来了问名纳吉,商定婚期,待来年秋日,梁鸿云就会身穿吉服,骑着高头大马,迎她入门。偏偏这时,温萦柔又再一次突现,搅动风云。晏朝那么大,为何定要出现在京中呢,为何没有,远走塞外江南?于斐玉咬了咬下唇,她需要尽快处理好温家之事,绝不可传到鸿云哥哥耳中去,不然她这亲事,焉能顺利进行?毕竟当时,梁鸿云为了寻他这青梅竹马白月光,在京中是如何钻头觅缝、追踪觅影的,她可全瞧在眼中。京郊小道上,一辆疾驰的马车飞过,扬起的尘灰从车身四周漫溢开来。下人们见宋楚平看重此事,甚至给温萦柔按照侍妾的规格派了车架。车身用了上好的绸缎装饰,内里用了桐油纸裹得严实,一丝风也透不进来,车角的小置架上,还备了个精铜铃阆暖手炉……温萦柔顾不得打量这些,只心急如焚地催促车夫快些,好在良驹脚力好,回田柳村用不了太久。许是由于穿越的时间久了,温萦柔觉得自己与原主这副躯体,已经水乳交融在一起,对原主的心境与情绪,感受也越来越强烈。她打心底里,不愿厄运与灾难,再降临在这一家人身上。温文博那个别扭的臭屁篓子,竟将母亲生病一事,在信里瞒得死死的!看她回田柳村之后,怎么数落他!终于,在申时之前,随着车夫勒紧缰绳的“吁”声,车架停在了她熟悉的草庐前。温萦柔提起裙摆跳下了车,抓起随身的包裹,疾步走入院中,瞥见了院外停着的另一辆车架。她未来得及细想,正要扬手推门而入,蓦然听得门内传出来一陌生的女声,那女声正柔声道,“……那道长悬壶济世,最擅长的便是治肺症,声名都传到京城来了,衢州虽远了些,但路上脚程快的话,短则半月,即可到达。”“伯母的病情耽误不得,博弟不如收拾收拾,即刻动身。”能唤温文博“博弟”的,这世上除了温萦柔,就只剩下另一人。温萦柔脚步一顿,眉头紧蹙,眼皮微沉。于斐玉,她怎会出现在此处?片刻后,待里头没了声响,她才抬起素手,朝门轻推而去。“吱呀”一声,寒风窜入,惊动了屋内的二人。于斐玉顿然回头,朝门口望去,直直对上了温萦柔清澈、又淡漠的眸子。驱扫温萦柔一身布衣,未施粉黛,带了些风尘仆仆赶路的倦怠,踩着萧索的冬风,踏门而入。简陋的衣着,与气韵如华的风度,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又极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