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暴风雪像南柯一梦,今早已收敛了所有痕迹,各种小生物的残骸被雪衣风光大葬,为大地提供重生的养分。被清洗过的天没有云,好蓝,周遭也静得仿佛没半分活气。
然后,从远似近传来一声又一声雪陷的声响。
有人正走在沉睡的大地上,来人举步为艰,吃力地把陷落雪地的小脚提起。
不知是男是女的水当当娃儿好几次就要跌倒了,吃惊得短短双手乱挥。放下脚、再提起脚……他反复进行同一个动作多次,小身子摇摇摆摆,不稳的动作显得可爱又可笑。
但任小人儿费尽吃奶的力气也只在道中移动了一点点。
他的脸蛋如桃李粉嫩,衬在毛茸茸的帽子内更添小巧可人,诱人咬上一口。但此刻小脸皱成一团,不知是因为冷冻天气还是挫败感所致。不过走了几步路,水亮大眼已泛红,小嘴任性的嘟得高高。
尽管已发出烦躁的呜咽,雪地还是困住他无力的短腿。
小人儿想拍打雪地泄愤,谁知他一向前倾,小球般圆滚滚的身子便不稳的一摇。
他整个呈大字形的埋于雪堆。
跌得彻底完美。
静。
然后,寂静雪道蓦地响起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
娃儿并没有起来的打算,只顾着卖劲哭用力哭,直接在雪地哭得直打颤。雪地能摔得有多痛?明明没那么痛苦,他硬是哭得像被大石压着辛苦;明明没那么多眼泪,他硬是把体内的水分都喷出来。他就是要哭,去晦气的哭。哭到自己给呛到了,他就更精采的又咳又哭。
看到的人大概连安慰也顾不到了,只能直瞪着眼给他拍拍掌。身后传来另一股脚步声,稳健轻盈。似乎并不急着走近那娃娃,良久,终于走到那娃儿身后,停步。
哭得浑然忘我的小小人儿没发觉到有人靠近了,尤其此人的步伐静似猫足。
来人将双手探到孩儿腋下,不费吹灰之力把他提起,也许是叹息的语气吧,「能找半天不哭吗?」
娃儿霍地停止了哭泣,双眼瞪大如铜铃,脸上浮上恐惧的神色。
小小身体突地一僵,被来人缓慢扳过去——并不是来人的长相将他吓成小可怜模样。反之,男子脸如冠玉、俊逸无俦,配上一袭黑衣,在雪地上更显睥睨一切的气势。
嫌只嫌俊颜如雪般没啥表情,若能轻勾嘴角,不知是如何颠倒众生的潘安再世。
男子仔细地拨去娃儿头上、肩上、身上的雪花,再整理乱糟糟的衣衫,揉揉娃儿跌得一点也不痛的双膝……手势如此温柔,但脸上的表情像阴间恶鬼般吓得孩儿抽抽噎噎。
男子举起的衣袖一隅以灰线绣上了一个狄字,他沉了声,「别瘪唇。」
坐在他臂上、两岁大的娃儿看到那不怒而威的脸容,唇瘪得老低,泪雾急速弥漫,挂不住的豆大泪珠仿佛下一瞬将要滴落。那模样甚是惹人怜爱。
「不准哭。」他看着眼前泫然欲泣的小脸,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