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是个聪明又干练的女人,这点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看得出来。
那时的我在想,我娘就算离开了我爹,也一定会过得很好。
这句话在后来也得到了印证。
当我看到娘仅用了半天就把两间破败荒凉的屋子收拾地井井有条时,不由得连连赞叹。
娘把路边摘的野花插进瓶子里,放在窗前,嫩黄的花瓣随着微风不断点头,像是为我们的新生送上祝福。
[每天起床看着这花,心情也会变好。]娘慈爱地摸了摸我的头,[以后想吃什么都跟娘说,娘尽力满足你。还有新学期就要开学了,娘之前纳鞋底攒了一些钱,没告诉你爹,学费的事情不用操心,你放心去上学就行。]
娘把从家里带出来的钱摆放在桌子上,这些钱已经发皱了,娘一张一张地捋平,把钱分成了几份。
[这一份给妮儿上学用。]
[这一份给妮儿买新衣服。]
[这一份当做妮儿在学校的生活费。]
……
还有最后一份,娘没有说它的用途,只是神秘兮兮地对我说,妮儿,咱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第二天,看到娘独自一人在村西口荒地上敲敲打打,几根架子矗立在那里。
[娘,这是什么?]我问道。
我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对我说,[妮儿,这是葡萄架。]
我娘要种葡萄。
这在我们村可是闻所未闻。
之前我娘要离家出走的事情就在村里闹的沸沸扬扬,大家都觉得我娘疯了。
[一个女人,离开了男人,还能做什么啊!]
[我看这婆娘还是打得少了,多打几顿,就知道老老实实守着丈夫孩子过安生日子了!]
[等这婆娘自己出去过几天,就受不了回家乖乖找男人了。]
众人嗤之以鼻,把我娘和我当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谈。
现在听说我娘要在村子里搭大棚种葡萄,众人纷纷围了上来,等着看我娘的笑话。
[放着好好的小麦不种,非得捣鼓这些玩意。]
[要不怎么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饭都吃不饱,还想着种稀奇东西,异想天开。]
我爹和我弟听说了这件事,得意扬扬地跑过来讽刺挖苦我们。
[我和你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还不了解你嘛,你离不了男人,疯了几天也该老老实实回家做饭了!]
我娘冷冷地看着我爹,反唇相讥道∶[谁离不开谁还不一定呢。这两天的烟钱又不够了吧?几天没吃早饭了?田里的杂草又长出来了吧?没有我操劳这个家,你们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吧。]
我娘瞥了一眼我爹棉袄袖子上的破洞,嗤笑了一声。
我爹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像是被戳中了肺管子,脸涨红了起来。
[想看我的笑话,做梦去吧。]我娘不再施舍给我爹多余的眼神,继续埋头整理着她的葡萄架子。
我爹气得整个人都在颤抖∶[你……你等着!等你把钱都赔干净了,你求着我回我们老王家,我也不会同意!]
我爹拉着我弟,在屋门前狠狠吐了两口唾沫,见我娘没有理会,自觉尴尬,愤愤踹了土堆一脚,惺惺走了。
我娘从始至终没有再抬头看我爹一眼。
10
夜里,我起床上茅厕,看到娘的床头点着煤油灯,正在写着什么。
我凑近,发现娘正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为葡萄每个时期规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