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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扯不准去(第1页)

===拉扯(“不准去”)===江晚吟揉了揉眼,用余光微微去瞥陆缙。几乎是一瞬间,便恢复如常,神情淡漠:“我以为你是被马蜂蛰了。”江晚吟盯着旁边的菊花丛,零星看到几只。“你眼睛尚未痊愈,不能见强光,不要在湖边逗留。”陆缙沉着脸,像教训后辈一样,神情端正。陆文柏思绪立马便被吸引过去:“吟妹妹的眼怎么了?”“没什么,当初落水时不甚伤到了后脑,短暂有过看不清的时候。”言毕又简略解释了一番当初救了陆宛的事。陆文柏想了起来,之前他听过这位江妹妹不利子嗣,却不知是何缘由,原来是因此。难怪,国公府对她如此上心,亲自安排了婚事,便是连陆缙都对江晚吟照顾许多。“渊停兄说的对,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咱们换个地方走一走。”陆文柏略带歉意。江晚吟嗯了一声,便要同陆文柏离开。只是一抬手,才发觉手腕被陆缙攥的通红。一只马蜂而已,江晚吟又不禁去想陆缙刚刚为何这么大的反应,左思右想,却迟迟想不通。安平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缓缓走过来:“出何事了?”“没什么,一场误会。”陆缙负手,又看向安平,“湖边湿气重,我记得你右臂曾经伤过,你也莫要久待。”安平讶然,又笑道:“三年前的事,难为表哥你还记得。”只是当离开时,看到了江晚吟被攥红的手腕,她目光微顿,却若有所思。三年前,伤了右臂,什么事?他们毕竟是一同长大的,一定有很多她不知道秘密。见陆缙如此关心安平,江晚吟默默别开了眼,同陆文柏一起离开了湖边。正巧,不远处有个凉亭,石桌上还摆着些许瓜果,江晚吟同陆文柏便去了那里暂歇。安平见陆缙似乎要回前院,也留了他一留:“表哥,我有些口渴,不如一起到亭子里歇歇脚?”陆缙本不想留。刚刚他一时冲动,已经是失态。但此刻看到不远处成双成对的身影,刚想拒绝,口中的话却先于他的脑子,提前答应了。“好。”于是,他们两个人也到了一处亭子里。两个亭子相距不远,隔空刚好对望,四人微微颔首后,皆移开了眼神。江晚吟平日随随和,实则,面对不熟的人话并不多。陆文柏也不像是个多话的人,他坐在江晚吟身边,好半晌,见桌上摆了个新鲜的莲蓬,便主动替她剥起了莲子。“莲子清热,微苦,这几日秋老虎正盛,多吃莲子可口舌生津。”江晚吟却不肯:“陆堂兄,不必劳烦您,我自己来便好。”陆缙不在,江晚吟很客气的换了称呼。“不妨事,你们小姑娘都娇嫩,十指纤纤的莫要被染了汁水。这些事让丫头婆子去做,又难免不尽心,还是我来吧。再说,麟哥儿还小,这些事我在家也常做。”陆文柏动作斯文,却利落。这麟哥儿,想必便是他的那个嫡子了。江晚吟也不好拒绝,转而替他倒了杯茶:“表哥如此心细,想必麟哥儿一定十分亲近你。”“他母亲去的早,我不得不多照看些。”陆文柏幽幽地道,又搁了手,“但我毕竟是个男子,到底不能替代他母亲,有时听着他哭喊想要母亲,我这心里也不好受。”江晚吟虽十分同情,却心知他们不可能,故而也不好接话,只安慰道:“孩子年纪毕竟还小,等长大些自然便好了。”陆文柏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他望着那张艳若桃李的脸,眼底闪过一丝暗淡,慢慢将剥好的莲子递了过去:“听闻吟妹妹是救了宛妹妹才伤的身子,子嗣对一个女子来说何等重要,吟妹妹可曾后悔过?”悔吗?江晚吟抿了抿唇:“子嗣是虚无的,但命里有没有谁都说不准,人命却是活生生的。单问这桩事,我是不悔的。”“你年纪不大,看的倒是通透。”陆文柏又多了几分欣赏。江晚吟拈着莲子,咬破清甜的汁水,口中却满是苦涩。什么通透,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若是有的选,谁不想二者得兼呢?她随口岔开话题,问道:“不知堂嫂是怎么去的?”“她啊。”陆文柏剥着手中的莲子一顿,“意外去的。”这回答极其简略,显然不是让人知道内情。江晚吟不过同陆文柏见了一面,也不好随意提起旁人的伤心事,又道了歉:“节哀。”陆文柏却好似也不在意。另一边,隔水相对,对面的一切尽入陆缙眼底。间或听得一两句关于孩子的字句,他搭在石桌上的手微微叩着。这么快,便聊到孩子了?两人相顾无言,安平瞥了一眼对面的江晚吟,也伸手去剥莲子。指甲一弯,她轻轻呼了一声痛。陆缙抬头:“怎么了?”安平握着指尖,别着脸:“莲蓬太硬了,伤到手了。”“为何不叫女使?”“刚刚落了个玉佩,她们回去找了。”安平解释道。陆缙稍作沉吟,便明白安平这是故意将女使支开。望了眼对面两个人一唱一和,他并未拆穿安平的小心思,顺着她的话道:“那我帮你。”“不用了,表哥,你最是喜洁,莫要污了你的手。”安平假意推辞。“不妨事。往后你成婚了,回了西南,山高水远,道阻且长,日后相见怕是不易。”陆缙随口道。安平乍一听他这么说,心口一怔。瞬间又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这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她干笑了一下:“那倒也是,我年岁也不小了,下个月便是我的生辰了,圣人说我若是到时还没择定,他便要帮我指婚了。”“舅舅的眼光一向不错。”陆缙手底动作不停,仍是没什么情绪。“那表哥你呢,你怎么想?”安平敛了眉。“你若是不喜舅舅指的,我可帮你参详参详。”陆缙道。“是么,那我倒要先谢过表哥你了。”安平挤出了一个笑。虽得了他亲手剥的莲子,吃起来却只剩了苦味。此时。江晚吟原本没想看对岸的,但今日的风偏偏作弄人,将水榭的纱幔吹的高高扬起。一抬眼,她便看到了对面石桌上高高堆起的莲蓬。整整齐齐地堆在陆缙面前。目光忽然挪不开。原来他不单只会为她做吃的。他那样爱洁,容不得一丝脏污的人,竟甘心为安平脏了手。也对,他们青梅竹马,她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便是连那山珍汤,恐怕她也不是第一个尝过的人。江晚吟忽然觉得午后的天热的过分了,仿佛要下雨,又闷又沉,压的她心口没由来的烦闷。“堂哥不用再剥了。”她搁下了手中的莲子,拿帕子细细的擦过指尖。正巧,这时,假山那边热闹了起来,时不时有箭矢穿破,击进铜壶中的清越声。陆文柏便道:“那边有投壶赌菊的,表妹可有想要的,我对投壶略通一二,可为你试一试。”江晚吟本是没什么兴趣,一打眼看过去,刚好看见了那小几上摆着一盆罕见的绿菊花,看起来像是传闻中的绿云。绿云罕见,重瓣绿云更是罕见。这重瓣绿云安神效果最是好,她舅舅常年行商,落下个浅眠惊厥的毛病,若是能得了这绿云入药,等舅舅来了上京,正好送给他。于是江晚吟便没拒绝:“有劳陆堂哥了。”言毕,她指了指那盆唯一的重瓣绿云:“我想要那个。”陆文柏眉毛一挑:“表妹倒是好眼光,这盆绿菊是罕物,想争的人怕是不少。”“不过试一试罢了,得之我幸,不得我命,陆堂哥不必太在意。”江晚吟随口道。陆文柏也不过是说笑,头一回听江晚吟有想要的,他自然是要好好表现的,便起了身,同江晚吟一起去了假山阴处。的确如陆文柏所说,江晚吟眼光极好。一眼便挑中了那数盆菊花中最抢手的一盆。便是见惯了好物如安平,一眼扫过去时,眼前也不由得一亮。“姨母倒是舍得,不过一个投壶,竟将绿云拿出来做彩头了。”陆缙随着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盆有些眼熟的绿菊花,仿佛是母亲院里摆的几盆之一。他见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惜。安平却揉了揉眉心:“回京后的这些日子,我夜里总睡不好,听闻这绿云有安神的效果,表哥你投壶射覆又一向厉害,可否帮我赢一盆来。”“母亲那里还有,你若是想要,同她开口便是。”陆缙细致地擦了擦手。

“这东西罕见,我怎好叫姨母割爱,既然她舍爱拿出了一盆,肥水不流外人田,表哥不妨帮帮我?”安平仍是笑。陆缙打量了她一眼,搁下了帕子。“也好,先前江氏的事有赖于你,尚未谢过,这盆绿云正好算是答谢。”这一句,将恩与情,分的明明白白的。安平心里苦笑了一声。心想,陆缙真是残忍啊,残忍到不给她一点暧-昧和混淆的机会。可为何,他刚刚却生生攥红了江晚吟的手腕?那可是他的妻妹啊!果然,他还是在意江晚吟的吗?安平看着陆缙冷淡的脸,一时摸不清他的心思。四个人便这么又凑到了一起。当江晚吟和安平同时点了绿云时,司射一怔,谁都不敢得罪:“两位娘子都想要绿云,可这绿云只剩下一盆了,这可如何是好……”江晚吟也没想到安平竟也看得上这种对她来说并不算名贵的东西。再一看到她身旁的陆缙,她顿时明白了。安平想要的哪是什么绿云,她分明是要陆缙当着众人的面给她送东西。江晚吟便很识趣地避开,对陆文柏道:“文柏哥哥,我们换一盆吧。”“没事,本就是戏耍,不是你说的得之我幸,输了也没什么。”陆文柏安慰地冲她笑了笑,反倒不肯。江晚吟同他不相熟,也不好相劝。陆缙已经答应了安平,没有反悔的道理。见江晚吟也想要,又皱了眉。她若是想要,为何不来求他?亲疏远近都不懂,果然是个养不熟的。两人各怀心思,擦身而过,却一句话没说,投壶便这么开始来了。因着赌注是绿云,且陆缙也下了场,一时间,假山处分外热闹,连不远处的长公主同顾氏都侧了目。这投壶比起来也简单,同射箭一样,比射中的筹码。一人八支箭矢,八支投完,中的筹最多者为赢家。一开始,陆缙同陆文柏都极有风度,互相谦让。前六支箭矢,两人皆一前一后投中,赢得一片喝彩。到了第七支,不是该礼让的时候了。陆文柏蹙了蹙眉,一凝神,只听嗖的一声响,箭矢从壶耳中穿了出去。他投了贯耳!一支四筹!在场顿时一片喝彩,江晚吟亦是有些刮目相看。“没想到,陆堂哥竟如此厉害。”“哪里哪里,都是渊停兄承让罢了。”陆文柏擦了擦汗,被江晚吟看的脸颊微微红。陆缙站在众人中间,神色不变,只是当听见江晚吟的声音时,略有些不悦。紧接着,他同时取了两支箭矢,修长的手慢条斯理的梳过尾羽,眉眼一沉,扬起一个弧度,直接贯了双耳!两支八筹!且是同时。在场的人皆愣了一瞬,一回神,顿时声音雷动。“不愧是国公府的世子,礼乐骑射,无一不精!”“嗐,这算什么,这位陆二郎,箭术才叫一绝。”“只可惜,今日是难得一见了……”众人窃窃私语,陆文柏脸色亦是有些白,拱手道:“渊停兄深藏不露。”“文柏堂弟不必过誉。”陆缙颔首。眼神却掠过江晚吟。江晚吟怔了一下,须臾又移开,不知该喜还是悲,心绪复杂。很快,陆文柏定了定神,又开始了第八支,也是最后一支,这回,他那双壶耳,紧紧盯着,双手一用力,反投了倒耳!一支八筹!这一下,场面已经白热化了。此时,陆文柏已经有十八筹了,陆缙有十三筹。陆缙若是想赢,必须在最后一支投出六筹,也就是必须倒耳。这实在有些难。刚刚陆文柏那支也是险险没中。所有人都盯着陆缙。江晚吟也是。安平更是,上前替陆缙递了块帕子:“表哥,擦擦汗。”江晚吟别开眼,给陆文柏也递了块帕子:“文柏哥哥,你也擦擦。”目睹江晚吟从他身旁走过去,陆缙拂开安平:“不必了,我并未出汗。”原本这一箭他还在想要不要承让,但当看见江晚吟递给陆文柏的帕子时,闭了闭眼,已经有了决定。紧接着,他眼睛一睁,目光锐利,一支箭凌厉地从他手中射了出去——依杆而进。一支十筹!比之前设想的“倒耳”竟还要厉害!在场无不哗然,安平顿时喜笑颜开:“表哥,你真厉害!”江晚吟一惊,亦是久久没回神。陆文柏则有些汗颜,缓缓垂了头:“吟妹妹,是我技不如人,这回你想要的绿云怕是没了。”“不妨事,一盆花而已,第二名也是绿云,不过不是重瓣的罢了,表哥已经很好了。”江晚吟冲他浅浅笑了一下。这一笑,粲然如冬日暖阳。陆缙被狠狠灼了一下。周围人都在恭贺他,这一刻,他却丝毫没有获胜的快|感。只越过重重的人群,捕捉江晚吟失落的眼底。江晚吟的失落只有一瞬,很快便若无其事的走到陆缙面前,笑着恭贺:“姐夫,你今日真厉害啊。”很厉害。可这厉害全是为旁人的。江晚吟想。陆缙被她唇角的浅笑一刺,喉间堵的厉害。他下意识想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解释什么呢?解释若不是她给陆文柏擦汗,若不是她冲着陆文柏笑,他兴许,会放过陆文柏一马?这念头一起,陆缙莫名又生出一股怒意。她为什么不对他笑?为什么不来讨好他?是因为陆文柏长的更像裴时序吗?她若是愿意,莫说一盆绿云,十盆百盆他都会给。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裴时序。陆缙垂在身侧的手一背,从喉间应了一声:“文柏也不错。”“对,文柏哥哥也很厉害,今日他也辛苦了。”江晚吟依旧是笑,抱着手中的绿云,转身便要走。在她擦身而过的时候,陆缙不知为何,忽然极不想她走。一只手忽然攥住她手臂。“你去哪里?”江晚吟顿时僵住。他们在花架旁边,盛开的花刚好挡住了陆缙攥住江晚吟的手臂。且大庭广众之下,刚刚他们又是对立的两方,旁人即便看见他们并肩站着,也并未多想。“你弄疼我了。”江晚吟皱眉。被攥住时,她第一反应不是挣开,也不是问他为什么拉住她。而是抱怨。话一出口,江晚吟又觉得这话仿佛在撒娇,像极了晚上抱着他脖颈轻轻埋怨的时候。那时,她一抱怨,陆缙多少会留点情,顾忌她的感受。但现在在白日,他又不知道她是谁。他不会像晚上一样哄着她的。江晚吟忽然觉得很委屈。又不知道为什么委屈。她抿着唇,缓慢却执意地,将手从陆缙手中抽出来。“我要去找陆堂哥。”“不准去。”陆缙沉着脸,却不肯放。“为何不能?”江晚吟也来了脾气。两人僵持不下,江晚吟手腕陡然用力过大,拉扯间,砰然一声,她捧着的绿云坠了地。极清脆的一声响,原本正沉浸在热闹中的宾客纷纷朝他们投过来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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