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着?撞了人这么就想走?”
“碰瓷么?”司机还没有说话,后排座上看不到脸的少年清清冷冷的先来了这么一句。
“小天,算了!”大刘怕齐天那跟年纪成反比的牛脾气上来又跟人打架,忙拦了下来。再说确实也没碰到,是他过马路分心自己摔倒的。
被刘叔拉过去帮忙扶起电动车,那辆英菲尼迪也开走了。齐天对着车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就想到了《天下无贼》里刘德华的那句台词:开好车就是好人么?就算没碰到,也是因为他们的车才摔倒的,出于人道主义,至少也该问一句有没有事吧?还碰瓷?谁稀罕他们那点破钱!
跟着刘叔垂头耷拉脑的回到家,他爸已经把饭做好了。
看到大刘带齐天去了趟医院,回来两个人倒都多了点伤,齐勇军一面去拿碘酒,一面诧异地问是怎么回事。大刘轻描淡写地说了,齐勇军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又有点冒头。
给齐天擦药时,忍不住又拿指头戳了戳儿子那颗已经被自己打出满头包的脑袋:“看到了吧?你不好好读书学本事一辈子都没出息!如果你也是有钱人,今天开个坦克出去,他们还敢靠近么?”
其实要说齐天现在乖张暴力的性格由来,跟齐勇军真是脱不了干系。他是觉得自己从没有让儿子走歪路,自认为信奉棍棒之下出孝子的理论,对齐天的管教也算严格了,是齐天太叛逆才变成这个样子。不可否认,他的出发点可能是好的,但他的教育方式真是令人不敢恭维,比如有钱之后开坦克上街这种比喻,让大刘都实在听不下去了。且不说开坦克上街这件事法律允不允许,齐天今年才十五岁,哪能给孩子树立这种有钱就可以称霸天下的价值观?
“老齐!”对齐勇军皱着眉摇了摇头,大刘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你们爷俩吃饭吧,我先回去了。”
“回哪去啊?”齐勇军也是急性子,立刻丢开儿子去拦大刘:“就在这吃了,以后都在这吃了!”刘家当初没少照顾他们爷俩儿,如今大刘一个人落了单,他们两家加一块才三口人,齐勇军已经决定以后就两家并成一家过了。
“是啊刘叔,就在这一起吃吧,我跟我爸不是这些年中午都吃您家的吗?”齐天本质不算是个坏小孩,尤其懂得饮水思源知恩图报。
扛不住齐家两父子的盛情挽留,大刘就留了下来。齐天帮着布置好碗筷,又去冰箱里给老爸和刘叔拿了两瓶冰镇啤酒出来。咂巴了咂巴嘴,齐天回头看了眼已经吃上了的老爸,瞄了瞄第三瓶啤酒却没敢造次,最后给自己拿了一罐王老吉回来。
听他爸跟刘叔聊得还是从猪啊鱼啊身上怎么赚钱那点事,齐天没兴趣,草草地扒拉完碗里的几口饭,借口去对面的街心公园消消食就出去了。
夏季天长,晚上八点多天光还比较亮。街心公园里到已经各种声音混杂,健身的,跳舞的,到处都是人,乱哄哄的一片。没办法,城市越发展,绿地就越难找,是以好像太阳下山后附近的人都聚到这个小公园里来了。
不过闹中亦有静处,齐天就有他自己一个安静的小据点。在公园的西北角,一个比土堆高不了多少的人造土山上,有个亭子。早年有个失恋的姑娘想不开在亭子里喝百草枯自杀死了,那个亭子此后就很少有人上去了。尤其今天是农历七月半,道教的中元节,佛教的盂兰盆节,齐天刚才出来看到路口有人烧纸,因此断定今晚亭子里是绝不会有人的。
开放式的公园没有门,齐天绕到西北方向进来的时候,突然在亭子脚下不远处看到辆冤家路窄的车,正是早些时候差点撞到他跟刘叔的那辆英菲尼迪,车牌尾数的六七八他记得很清楚。
人造假山上还是种了好些植物的,虽然可能只能有半人多高,但层层叠叠的上去,亭子的面貌也被掩盖起来了。隐隐地听到上面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齐天眼珠一转起了坏心,四下里寻找起石子来。不过公园里似乎被打扫的太干净了,他低头转了半天,还没有找到块能划花车漆的石头。
一路低着脑袋不知不觉就摸上了通往亭子的石子台阶,亭子里两个人的对话却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晚几天再走,再帮我补习几天。我帮你买机票,保证让你在开学前赶回去,不耽误你上课。”清冷的语调,用以掩饰着语气中的恳求成分。这个声音齐天不久前刚听过,曾跟他说过“碰瓷么”三个字。
悄悄伸长了一点脖子,齐天抬头往亭子里看去。又暗了几分的天色里,那个英菲尼迪少年把另一个人逼到了亭下的柱子边,禁锢住了那人的身体。
被少年挡住了那人的面容,齐天看不出是谁,不过等那人一开口,他立刻就吃了一惊。
“你的英文成绩比我还好,真的不需要补习了。”苗雨阳的语气带着种压抑的慌乱,低低的,很急切,却并不是那么的肯定。所以这种急切,与其说是想要说服对方,倒不如说是想要说服自己。
“那就补其他科目,语文、数学,什么都好”男孩的话尾低了下去,隐在夏夜的一片虫鸣声中,齐天听不到了。但从两个人的姿势而看,齐天似乎想得到他们正在做的事情。
齿根突然有些泛酸,手在猫着腰的身侧握成了拳,一种没来由的愤怒从骨缝里冒了出来。
跟苗雨阳的那个诡异之吻以后,他可耻地想着对方那颤抖的长睫毛自渎过两次,并从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不过满足之后是深深的空虚,这段日子他给自己制造了很多可以“偶遇”苗雨阳的机会,但对方视他如蛇蝎,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的时候,眼神也满是厌恶地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