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申看着我的眼睛,原本凌厉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得柔软。他慢慢向我伸出手,在触到我泪痣的时候却又像触电一样收了回来。他捂住脸,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开。大厅里只剩下了李渭然的母亲。
“妈。”李渭然抱着我,紧贴着我跪下。“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事,求求你放我条生路,我爱叶琛,爱到骨子里了。没了他我真没法活,什么都没有意义。就算我有娶妻生子,我也没有办法爱他们。我心就这么大点地方,全是阿深。谁也装不下。你让我和他在一起吧,求你了。你要是想要孙子,可以试管婴儿。你要是觉得我爱上男人给家里丢人了,我就和阿深会好好藏着感情,不让外人发现。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让我敢什么我都愿意做,只求你让我和阿深在一起。我没有更大的愿望了。”
李渭然的母亲看着我们,无论她多么强大,终归是一个母亲。她看着李渭然,半晌才开口。“渭然,作为一个母亲,我终归是亏欠了你。我老了,什么都无所谓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们姐弟俩。我在乎的不是那些名利。而是你,我的儿子。你明白么。你从小就懂事,不会让我为难。这几个月,你瘦得厉害,妈心疼啊,我知道你是真爱他。只要你不后悔,妈就成全你。”她说着,眼泪滑了下来。对子女的爱是无论贫穷还是富裕,每个母亲身上都有的美德。
我傻傻的看着她,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那么难的坎就这么跨过去了,人心真是难以捉摸。其实仔细想想,却又简单的厉害,无非就是三个字。我爱你。我爱你,所以我要你幸福。
“还愣着什么,快起来吧。他膝盖都出血了,李渭然你还发什么呆,快送医院。”李渭然的母亲喊了一声。我这才反应过来疼,地上的碎玻璃都穿透裤子戳到膝盖里,裤子膝盖的部分已经被血染红,疼痛随着脉搏的跳动,一下一下的传来。
李渭然把我打横抱起,飞快的跑出去,打开车门塞进去,直奔最近的医院。我躺在副驾驶的座位里,看着周遭飞逝的景物,从未有过的快活。
“李渭然,我真快活。”我仰着头,大声的笑起来。
“傻逼,不疼了是吧,给我闭嘴。”李渭然又恢复了他飞扬跋扈的样子,这是我爱的男人,无论他的蛮横还是软弱我都爱的不能自拔。
开了不到20分钟就到了最近的医院,我被李渭然抱到急诊。医院不算大,但是人也不少。我现在反应过来丢人了。我穿着医生的白大褂,被一个男人抱着在医院的大厅里跑。这辈子丢人的事都和李渭然脱不了干系。
吊瓶的玻璃质地不像酒瓶,并没有那么脆,碎玻璃不多,大部分都是划伤,值班的医生很年轻看起来也是刚毕业的,他挑了碎玻璃的手法并没有我娴熟。伤口很快处理好了,膝盖部分的伤一般不用缝针。好在没有伤及韧带和关节,我现在开始后怕了,万一不小心弄伤了韧带是有后遗症的。人疯起来,真的会百无禁忌。
关节处的划伤要注意感染,我在医院挂了两瓶消炎药才被放走。李渭然背我出去。膝盖一弯伤口被挣开疼得厉害,我直抽气。李渭然要抱我,我勒住他脖子,死活不松手。被抱进来已经够丢人的了,我一定不让再他抱我出去。
我和李渭然回到家里,推开门,我爸竟然在。他大概也是刚刚进屋,手里还拎着一袋子苹果。
“你这怎么回事?!”我爸看着我裤子上的血迹吓了一跳,手一哆嗦苹果就掉地下了。
“没事,不小心摔玻璃上了。”
“叔叔,对不起。我没看好他。”李渭然扶着我在沙发上坐下,又把苹果捡起来装好。
“不关你事,肯定是他自己作的。小渭,你先坐。”我爸凑过来。李渭然乖巧的坐在我旁边。他双手老老实实的垂在膝盖上,原来他也会紧张。“琛儿,你把裤子脱了我看看。”
“真没事,我还能瞒你不成。让我歇会,刚回来怪累的。”我看了看茶几,伸手把放在上面的水果刀拿起来,收进刀把放在沙发下面。
“爸,我和你说个事。你别急。”
“什么事?”我爸在我另一边坐下。
“我爱他。”
“哦。”我爸应了一声,出人意料的冷静,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这反而让我不安起来。之后是漫长的沉默,我低着头不敢看我爸的眼睛。他忽然站起来,我的身前被阴影笼罩。
“叔,你别打他。”李渭然也站起来把我挡在身后。
“你让开,我不打他。我和小梅发过誓,不会动他一个手指头。”我爸叹着气,他挥了挥手,示意李渭然离开。他眼中的情绪很复杂,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心疼。从小到大,我一直很懂事很听话。想不到有一天也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李渭然犹豫了一下,退到沙发后面,手还不放心的搭在我肩膀上。
“爸,你还记得么。非典的时候,咱们家都快完了。”说到这里我鼻子一酸,嗓子哑了起来。“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天都塌了,李渭然从英国回来。那会我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看着他穿着防化服站在钢化玻璃前。我当时就想,我这辈子,不会再这样爱一个人了。再没有人像他这样在危难的时候陪在我身边,在我撑不下去的时候拉我一把。这次去灾区,遇到了泥石流,我没有和你说,所以你不知道。我们被埋在车里30多个小时,第一个来到我身边的人也是他。10年了,我爱他,从未间断。你总说,人得有个伴,就让李渭然伴着我成么。我从小就没什么志向,也没什么理想。你让我学医我就学了。但是这一次,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念想,你让李渭然和我在一起成么。”